乌鲁木齐提督巴彦弼,说他曾经做过一个奇怪的梦:
过去他参加征讨乌什的时候,梦见来到一处山麓,有六七座行军帐,却不见有卫兵。有几十人出入帐篷、来来往往,看上去里面住的有点像文官。巴公试着上前去察看,迎面遇见了已故的护军统领某公,握手互相问候。巴公问:“您过世已久,今天因什么事到这里呢?”护军统领说:“我因平生耿直,到阴间被授予官职。现在随军籍查,登记战死者。”巴公见几案上的册子,有黄色、红色、紫色、黑色几种,便问道:“是按照八旗旗籍分类的吗?”统领微笑,反问道:“八旗中有紫旗、黑旗吗?这是按甲、乙、丙、丁的次序排列的。”巴公又问:“这次序是怎么排的呢?”统领说:“赤心为国,奋不顾身的人,加载黄册。恪守军令,宁死不屈的人,加载红册。跟随部队,驰骋转战而牺牲的人,加载紫册。仓惶奔逃,求生不得,被兵马踏死、被追敌斩首的人,加载黑册。”巴公问:“兵士们同时接受命令,血溅尸横,如何能一一区分、而毫不出错呢?”统领回答:“这只有阴间的官吏能分辨出来。通常来说,人死后亡魂犹在,他的精气和生前是一样的。应加载黄册的人,精气如烈火燃烧腾跃,蓬蓬勃勃。应加载红册的人,精气如烽烟直上,风不能摇动它。应加载紫册的人,精气如云漏电光,闪烁不止。这三等中,最上等的是神灵,最下等的也能归于善道之中。至于应加载黑册的人,精气瑟缩不振,暗若死灰。在朝廷,这些阵亡者,也一样被视为忠义,受到表彰,到阴间,他们便被当作一般的鬼看待,不再会被称道了。”
巴公侧耳恭听,悚然心服。刚想问问自己将来的命运,忽被炮声惊醒。后来他常常用此梦告诫部下,说:“我在战场上,每想起已故护军统领的话,便觉得应该英勇冲锋,大义凛然,捐躯于阵前,完全理所当然,什么都不怕了。”
(据纪晓岚《阅微草堂笔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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