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传》第一篇讲了郑庄公费尽心机,采取“温水煮青蛙”的方式除掉自己的政敌、弟弟共叔段的历史故事。它在讲述这个故事时沿用了《春秋》中的题目《郑伯克段于鄢》,实际上是包含了臧否之意的。既批评了弟弟不像弟弟的样子,公然反叛兄长;也讥讽了庄公对弟弟失教在先,并借机赶走了弟弟。
故事比较短,却意味深长。
共叔段的反叛之心是在哥哥的有意纵容之下慢慢扩大蔓延,并最终酿成家族内乱的。在共叔段刚刚怀上自大之心,怂恿母亲索要大邑,并逐步扩充实力的时候,他不仅不予制止,更毋庸说提前善意提醒,相反,他从不拂逆弟弟的要求,对其作为视若无睹,并暗地准备,在其身边埋伏卧底,只待他计划扯起反旗,就立即动员军队扑灭了他,并组织和煽动城里的百姓背叛共叔段。弟弟逃离了自己的城邑,哥哥却还不肯放过,一直追到鄢城,在他逃到共国才罢手。
讲述这个历史上的真实故事,别无他意,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重庆的薄、王或许跟这个故事风马牛不相及,但其处境却与共叔段大有相似之处。我们当然希望现代政治中再也不会出现如此肮脏险恶的一幕,但回过头来看看,薄、王在重庆的作为并非始自今日,他们走到今日这一步,其实早已有迹可循。
当他们在重庆大搞唱红打黑,并屡受外界广泛质疑搞运动复辟文革的时候;当他们大肆宣扬重庆模式,在遭遇反对之后,又借学术之名继续吹捧它的时候;当他们知法犯法违规办案,将重庆文化变成红色海洋,甚至取消了电视所有的盈利性娱乐和广告节目的时候;当薄、王以人民公仆的身份却像个帝王般行事,一手遮天,我行我素的时候,我想从上到下,像他们这样高调、张扬,可谓无人不知,但是,我们很善于从源头上做工作、将一切矛盾和问题扼杀在萌芽状态的高手们,为何却在此问题上如此迟钝?
重庆的李庄案全国闻名,破绽百出,但就是无人揭出真相,任由其恶性发展。非止一人声称受到重庆警方非法拘押,也无人过问。王立军的作风霸道强悍,一声令下就让人进学习班,甚至坐监,更是恶名昭著。
亲历者说,他参加局里的宴会,所有人都要身穿制服,提前到场,毕恭毕敬迎接他,他每次必是最后一个到场者,来了后,从门口开始就骄傲得像只公鸡一样昂首而进,所有人都得起立敬礼,王大人威风八面将标志性的大衣一掀,从不担心它会掉到地上,因为立即会有秘书或者官员从后接住、挂好,待他坐定,大家才敢坐下来,大气不敢喘,他不动筷,无人敢动。能够有幸观瞻如此场景者,肯定如过江之鲫,但外界只知道打黑成果,却很难想象打黑的主将却是个虚荣心强到极致的暴发户,一个贪图享受的市侩主义者。
薄、王两人有一个共同的癖性,就是受不得外界的一点批评,前者将批评者视为“敌对势力”兴风作浪,后者提出了著名的“双起论”。然而,我们从今天的结局可以看出他们并非毫无瑕疵,反而劣迹斑斑,甚至罪名昭彰。就是这样的货色,却容不得公众的怀疑,容不得舆论的批评,容不得法律界的追本溯源。
然而,自上而下,没有人试图遏制重庆市这只脱缰的野马,薄也无意对王这只野马进行必要的限制,直到在某个时刻突然欲将它推入绝境,并导致其孤注一掷。那么,在薄和王的周围,有没有人,有没有这么一支力量能够对他们起到起码的制约作用?
从结果就知,要么根本没有制约,要么制约的东西纯属形式。
当他们这么做的时候,无冕之王们在干什么?有没有人讽喻或者指责他们越轨的行为?有,而且大有人在。但反过来,为之叫好者也不绝于缕。有关收买传闻坊间不胫而走,本地新闻一统江山自不必说,在全国也有不少拥趸者,一些人甚至组织起来为之抬轿鼓吹。
理论上重庆市人大具有地方立法权、行政监督权,审批地方预决算案和人事任免案,可以对他们进行监督和制约,但实际运行结果是从市一级政府层面,薄说了算,在薄的一元化领导下,王直接受其指挥,而且众所周知,王是薄千里迢迢带来的,是薄的人,无人敢动。薄是重庆市委书记的同时,还是政治局委员,像他这样强势的人,从地方党委、人大、政府乃至地方军警,皆在其节制之下,虽然从法律制度层面来说,薄即使是政治局委员,也当受到地方监督机构如人大的监督和制约,更不用说王了。
而我们的政治现实是,一切都在超然机构的领导之下,虽然它奉行委员会制,但既然它可以超然,从实践角度说,这个超然机构的首脑,自然也可以超然,凌驾于所有成员之上。这样使得委员会如同虚设,还是一把手说了算。
在重庆这个案例中,上对下、平级以及内部的监督机制全部失效,一人独揽大权,无人可以对之进行有力的制衡,因此他到任后,按照个人风格治理重庆,搅得鸡犬不宁,让重庆的地方政坛带上了浓重的薄氏色彩。王某作风和他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无论是从强行推动自己的政治意图的方面来说,还是从独断专行,为所欲为的施政派头来说。
具有讽刺意味的是,作为执法者,王在自身面临危机时,根本不相信法律,不相信制度的约束,不相信地方当局,因此才会铤而走险,走进美国驻成都总领馆,欲将自己置于死地而后生。这也是betway必威体育官网 正在运行的法律制度、权力框架结构和权力运行机制不科学、不到位的绝妙注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