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民者通常有着焦躁不安的灵魂,因为不满现状,所以寻寻觅觅,飘洋过海,搬家与搭飞机成了家常便饭。他们唯一不变的坚持,就是不断改变,希望变到自己满意为止。偏偏流着挑战血液的移民,永远都不觉得满意。
我身边的移民族,几乎都异动频繁。离开临时租住的房舍,要搬家。为了让孩子进入有法语的小学,要搬家。中学排行榜出炉,孟母三迁,要搬家。儿女长大了念大学了,搬家更有理由。
就算不为孩子,有时只是因为喜欢某一个区,也要搬家。或者,盖房子投资,为了省新屋税,每一年都搬家住新房子。当然,回流与再回流的,更是搬来搬去,连傢俱都跟着被运过来运过去。
正因为这样,我才对那两间温哥华老屋的女主人感到特别好奇。她们都在自己的屋子裡住了将近半世纪,当老伴离去,儿女也不在身边时,她们依旧守着那个家,天天打理,一直到住进安养机构为止。
我在同一天的同一个小时裡,分别拜访了这两间墙上有壁纸,摆设像老电影的独立屋,很惊讶地发现,两个房子竟然有很多雷同之处。他们的屋主都从一而终,打从房子盖好就住到现在。而且,他们都从一家人住,变成一个人住。即使年纪老迈,菜园花舖还是打理得很漂亮,屋子的裡裡外外也收拾得很乾净,看得出来她们很用心在品味生活,也很爱她们的家。
相对于移民族「动」个不停,她们出奇的「静」,好像是另一个世界的人。
我问一个每年要飞回台湾、大陆两三趟的朋友:「为什么我们无法在一个房子住50年,她们却可以?」她想了一下说:「我50年住了十几个房子,还换了城市与国家。她们可能不在乎房价涨跌,也不习惯离开塬来的生活圈,所以让儿女坐享房子增值的甜美果实。她们其实可以早早卖掉独立屋,换公寓住,拿这笔钱好好享受生活,也许可以环游世界。」
这位朋友果然是个移民,脑袋裡总是有环游世界的计划。我猜想,这两位守住家园半世纪的老妇人,不一定对环游世界感兴趣,不一定在乎房价的涨跌,她们喜欢睡自己的床,种自己的菜,煮自已的餐。她们的内心有真正的「惮定」,这正是移民族所缺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