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松下来,杨皓明才发觉浑身疼痛,雯霓拿出面巾纸替他擦去嘴角的血迹。随后两人并肩坐在沙滩上,默默地看着一浪一浪的海水反复冲刷着沙滩,许久都没有说话。
“我----真的应该听师父的话,人间的闲事还是少管的好。”杨皓明终于打破了沉默。
雯霓叹了口气:“这个道理我何尝不懂。谁有时间天天管那些东家长,西家短的鸡毛蒜皮的事。可是看见他们欺负小孩子,又忍不住想打抱不平。”
杨皓明淡淡地笑了笑: “你说,我还在道中吗?”
雯霓垂下了眼帘:“这个问题应该你问我才对吧。至少你敢于承担,保住了操守。如果换了是我,我都不敢想自己会怎么做。”
“现在静下来一想,才觉得刚才多么象一场考试。如果我的答案是逃避,那么金大华多半就会真的死了,而这场杀人的梦魇也就真的会缠我一辈子了。”
“还好你答对了。要是我,多半会答错的。”
“说实话,刚才我以为自己真的打死人的时候,我宁可死的那个人是我。我想我心底深处好象真的很介意世间的名声呢。”杨皓明苦笑道,“杨皓明,好名,我的名字似乎也在暗示我这一点。”
“别想那么多了,人生在世,但求问心无愧。该来的躲也躲不掉,不该你受的总会化险为夷。”
“师妹,以后除了杀人放火奸淫掳虐的恶事,这些小事我们恐怕还是少管为妙。还有我们出手真要小心些才是。你我之间是打闹惯了,但普通人真的太脆弱了,哪象你我那么皮实。如果一个不小心,真的闹出人命来,那我们的苦修不是都白费了吗?”
雯霓笑道: “我哪里皮实了?本姑娘也很脆弱的,你最好对我客气点。不然有一天你不小心把我打死了,我变成了孤魂野鬼,没处可去,只好天天缠着你!”
“你只会成仙的,哪里会变成鬼呢?有个小仙童天天陪在身边,这是仙福,求之不得呢!”
“看在你嘴巴这么甜的份上,改天我再教你些精妙的武功套路,省得你没剑在手连无名小卒也打不过。”
杨皓明大喜,刚想站起来,却牵动了身上的伤,哎哟叫了一声。
雯霓扶他坐下,埋怨道:“你也是,刚才怎么能任由郑强这么乱打呢,至少要护住要害才对嘛。老实说,你是不是想给他打死算了?”
杨皓明:“......”
“这一点就是你不对了。我曾祖父常说修道人的命是天定的,不该你死绝不可以轻易求死。”
杨皓明:“......”
“我知道,你是不想坐牢,受那个屈辱,所以宁可给他杀了,是也不是?”
杨皓明:“......”
雯霓叹了口气:“算了。你给自己把把脉,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
杨皓明揉了揉胸腹,自己摸了摸脉门,突然脸色一变:“我的脾脏破了,怪不得刚才吐血呢!”
雯霓失色道:“那会怎么样?严不严重?你自己扎针能不能扎好?”
“恐怕神医难救。以后每年春秋祭奠,为我上两柱香就, 就好。”说完眼睛一闭便倒在了沙滩上。
雯霓大惊,扶起他叫道:“喂,你怎么了?你不是很皮实吗?打这几下就不行了吗?喂,你醒醒啊!”雯霓见他双眼紧闭,嘴唇发白,急得哭了出来。可哭着哭着,竟见杨皓明偷偷睁眼看她,嘴角还似有笑意。
她转悲为怒,假装继续哭着,手里却偷偷抓了一把沙子,拉开杨皓明的衣领便扔了进去。
杨皓明大叫一声,赶紧爬起来抖沙子:“你这小姑娘的行为怎么这么恶毒?”
雯霓得意洋洋地笑道:“你居然能骗到本姑娘的眼泪,今天就让你尝尝苏家沙的厉害!”说罢又抓了一把沙子向他扔了过去。
杨皓明赶紧侧身闪开,雯霓继续抓沙子扔他,他边躲边跑,雯霓一面追一面笑道: “看来你没什么问题嘛。这么打还没事,你真的好皮实呀!”
“要不要试试看到底我皮实还是你更皮实?” 杨皓明边躲边说, 忽觉得胸口烦恶,喉咙一甜,呕出一口血来。
雯霓连忙甩掉手中的沙子,跑过去扶他:“你这个医生到底行不行啊?要不要找徐神医看看?”
杨皓明连忙摆手:“唔,没什么大问题,不过我得赶快回去打坐。”
雯霓看了看周围:“就在这里坐就好了嘛,附近又没什么人。我跟你一起打坐。”
“不太好吧,一会儿又让狗仔队拍去了。”
“不要紧的,现在打坐很流行的。你是偶像嘛,如果他们拍了去,说不定会掀起一个打坐的热潮呢。瑜珈在美国为什么这么流行?刚开始不也是因为明星效应吗?”
杨皓明一想也对,两人便找了个干净地方坐下,脱了鞋,盘上莲花腿,结印闭眼,静了下来。雯霓睁眼观察了他片刻,也闭上了眼睛。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两个人在海边坐了很久,直到天黑透了。雯霓先睁开眼睛,见杨皓明还坐在那里,也不打扰,只在旁边静静地等。杨皓明又坐了半个小时,方才出定。
“你怎么样?”雯霓关切地问。
杨皓明摸摸胸口,又摸摸肚子, 笑道:“这里没什么问题了;可是这里却实在有点受不了了。”他们两个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到现在早晨那点素食早就消化光了。
雯霓看了看表,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好吧,今天你挨了打,我请你吃一顿安慰餐吧。”
杨皓明感激涕零地笑道:“大小姐,我一定不负你望,把你的荷包吃得空空的。”
雯霓掏出钱包数了数为数不多的现金:“好啊,说话可要算话。我钱包里有一百块,够买几十个馒头。安慰餐嘛,撑到不行了也就忘记伤痛了。你吃不完不准回家、不准睡觉。”
“吝啬鬼!”杨皓明笑道,“不过比严监生好一点点。”
雯霓:“......”
两人坐出租随便找了家粤菜馆,要了素粥、馒头和几个素菜,吃完已经九点多了。刚出餐馆便接到了王昌的电话,要他们立刻到利民孩童领养机构去。
两人在领养机构附近找到了今日侦探社的面包车,王昌,简和张平都在。原来上午张平去了环球娱乐城,王昌则安排鲁永南去查香港的孤儿院和孩童 领养机构。查到这一家,鲁永南觉得很是古怪,于是跟王昌商量,要晚上摸进去看看。八点半他就翻窗摸了进去,可是过了一个多小时也没出来,他的耳机和话筒也 都没有声音了。王昌觉得他多半出了事。
“这家领养机构怎么个古怪法?”雯霓问。
王昌说:“永南说那个管事的阿姨不象是爱心阿姨,倒象个杀猪的。他们的手续不全,办事没有章法,不依法律。他的感觉是这里更象个儿童贩卖中转站而不是慈善机构,甚至似乎有人住在这里。所以他想晚上摸进去,看看这里到底是怎么个情况。”
杨皓明皱了皱眉:“越是古怪,永南越不该一个人这样摸进去。这也太冒险了吧?”
雯霓:“就是,他总以为自己是高手。”
王昌:“其实永南功夫很棒的。”
雯霓:“看跟谁比。”
杨皓明瞅了她一眼:“教不严,师之惰。你说这到底该怪谁?”
雯霓:“......”
杨皓明:“不过今晚我们的行头都没带。”
“你忘了我们还有这身装束了吗?”雯霓得意地指指手中的购物袋。
两人连忙套上假发,戴上眼镜,在身上藏好话筒和耳机,好跟侦探车中的王昌等随时联络。他们没带剑,便把短笛藏在身边。
片刻后,杨、苏二人敲了敲领养机构的正门,里面果然有声音。不一会儿门开了,一个粗壮得看不出是男是女的人站在门口,狐疑地打量着他们。
“这位大婶,”雯霓挤出个笑,“我们是路过的,他是我同学,我们刚才被坏人打劫,可以用一下您的电话吗?”
那个男女人仔细地盯着两人看了好半天----他们都是高中生的样子,长得文质彬彬,纤细瘦弱,杨皓明半边脸是肿的,嘴角似有血迹,精神萎顿,看来的确是受了伤。
“可以可以,你们进来吧。”那男女人让开了门。她说话嗓门很粗,若非雯霓事先就从王昌那里知道她是女人,恐怕还真搞不清该怎么称呼她呢。
雯霓扶着杨皓明进去了,门里是客厅,摆了好几个沙发。她扶杨皓明坐在沙发上,关切地问:“青瓜,你怎么样了?”
杨皓明痛苦地睁开眼睛:“我胸口很闷。”
那男女人说:“你受伤不轻呀。我给你倒杯水吧。”说话间她走进一间内房,半晌后拿了两杯水出来。
杨皓明接过水杯,道了声谢,装模作样喝了一口----其实他的嘴都没碰到水。雯霓把水杯放到茶几上,却没有喝。“大婶,麻烦借你的电话用一下好吗?”
那男女人嘴上答应了,却不动脚步。
杨皓明见她似乎在等,连忙配合地把水杯递给雯霓:“我头好晕。”说完便倒在沙发上。
“喂,青瓜,你没事吧?”雯霓脸上很是着急,心里却感好笑,暗骂他真会演戏,回头问那男女人:“大婶,他晕倒了,怎么办哪?”
那男女人眼里突然变得诡异起来,猛然将雯霓一把抓住。
“大婶你干什么?放开我!”雯霓故意“使劲”挣扎,却又挣扎不脱。
那男女人一把将她抱起,往肩上一扛便往内房里走。
“你干什么,放开我!”雯霓带着哭腔尖叫挣扎。
杨皓明仍然躺在沙发上不动,眼睛偷偷掀开一条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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