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乏修炼内涵,“存天理,灭人欲”的理学教诲遏制不住“七情六欲万岁”的盼望。
元朝历史的内核,实可谓佛教的一场内斗:喇嘛教和白莲教的斗争。客观地说,关于元朝和明初的历史,我从国寨的教科书和课堂上学到的东西,远不如从金庸的《倚天屠龙记》里得到的经得起推敲。白莲(明)教成全了朱元璋的明朝,朱元璋却以理学对付明教乃至整个佛教。于是给宋朝带来无尽羞辱的理学(大名为道学)又成为治国之本。当然历经百年劫难的理学在明朝也不是宋朝的样子了。
宋明理学的官名“道学”,虽然跟魏晋南北朝到隋唐时代的道家和道教文化有外在的关系,内在的思想来源却是儒家的礼教道统,是以“敬天哲学”为内核的新的儒家子学,敬天祭祖的传统依然,依旧以忠孝仁信为本,跟韩愈的“治心论”和“道统论”不无关系,思想渊源间接来自道士陈抟,直接来自北宋五子。
陈抟于宋朝理学新儒,犹如老子于春秋孔子性命学原儒,也是一个神奇的搭台给儒士演戏的道家导演,著作有《指玄篇》81章,今日惟有《无极图》——论证其宇宙生成和显示其修道方法的图式——刻于华山石壁上尚存。陈抟的修炼理论的要旨是:从“元牝之门”炼精化气,炼气化神,取坎填离,最后达到“炼神还虚,复归无极”的自然境地。北宋五子周敦颐和邵雍的理学形式由此而来。
北宋五子之周敦颐(世称濂溪先生)依托陈抟老道的《先天图》而作《太极图说》,提出一个系统的宇宙构成论,解释儒家思想,认为:“无极而太极”,太极生阴阳,阴阳生万物,“万物生生变化无穷焉,惟人也得其秀而最灵”;圣人仿太极建立“人极”,即“诚”,体现“纯粹至善”的阳气,人原本是“诚”之善人,诚是“五常之本,百行之源”,是道德的最高境界;儒士修养须“主 静”、“无欲”而修诚,“自易其恶,恢复善性”,使一切言行都不违背仁义礼智。太极、理、 气、性、命等概念皆由周敦颐提出,为学生二程继承并隆重推出“理”的概念为核心。
邵雍(字康节,世称百源先生),著作有《皇极经世》等,其河图、洛书也归原至陈抟,认为:宇宙的本原是不动的“太极”,即“道”、“心”;太极显发而变化出数、象和器等;天地万物的生成变化是按照“先天象数”图式展开的;人类社会是退化发展的,历经“皇、帝、王、霸”四个时期,一代不如一代。邵雍科举不第之后隐居,冬不炉夏不煽,每日诵读《周易》十遍,得以慧眼看人生,真眼看历史,翻阅人和社会在暗物质宇宙里的剧本。此后他拒绝做官,用卜卦形式扬名,留下梅花诗十首预言从宋朝到法轮功传出的历史,折射理学载道的神奇。
张载(世称横渠先生),周敦颐和邵雍同时代人,北宋五子之三。自述其志:“为天地立心,为民生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张载论太虚:“太虚即气”,“升降飞扬,未尝止息”,万物产生;“一物两体,气也”,“有两则有一”和“若一则有两”,“有反斯有仇,仇必和解”;人和万物都是天地所生,仁与孝是“天地之性”,并非后天的“气质之性”;人的知识有“见闻之知”和“德性之知”两类,“见闻之知,乃物交而知,非德性所知。德性所知,不萌于见闻”。张载论太虚和气,可不是国寨哲学教科书解读的什么古代唯物主义,应当属于理学“格物致知”学说中的“格物”之学,要引儒生由物理入天理,属理学先驱。
宋朝理学正式从二程(程颢和程颐)开始。二程为亲兄弟,以周敦颐为师。二程所说的“理”,总摄天地万物并存在于一切事物之中,放到这个高度的目的是告诉儒生:伦理道德的纲常是天理,违背不得。在二程看来,遵守仁义礼智忠孝的道德准则,不仅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而且是老天爷给世人定的理。“理”,先秦儒家早就简述过,周、邵、张三子较多地说过。但把“理”确立为宇宙之“天理”,作为理学的核心概念,却是二程开始的。国寨学者所谓理学是“以理为最高本体的唯心论体系”的论述,是在对中华“学说美妇”进行奸尸。二程的子学含有哲学概念和思想,但并非哲学,不能纳入哲学体系去解读。硬这样做,那就是在窒息中华儒学美妇人并将她放入西方哲学的棺材里,操“唯心论”政治棍棒代中共行淫。我们不能接这根棍棒,应当还理学美妇人的活样子。
程颢和程颐主张“格物致知”是在指导儒生通过认识物体的理(格物),认识到仁义礼智忠孝等人性其实就是“天理”(致知)。由此可知,二程的理学是正见德学,是古代正人君子和国家君王正统教育的家学和国学:教人做好人、好官。程颢(明道先生),传下美言:“良知乃出于天,故明心可见性”,主张“识仁”而以“诚敬”存之和身体力行从生活中去验证;程颐(伊川先生),传下佳语:“涵养须用敬,进学则在致知”,主张专一勤奋地修诚,穷究事物之理而知上天之理。显而易见,二程的理学是新的儒家学问,是启智益善培育君子的新学问。
宋朝推行这个作为正道学问没有错。然而,君子不是学出来的,而是修出来的(不是修炼,是修养)。先秦时代和西汉前期,儒家周游列国和著书讲学,并有道家、法家、墨家、杂家竞争制衡,过程中文质彬彬和儒雅温和的涵养就修出来了,同时也证实了性命(天赋人之社会道德本性和历史使命)的真理。所以汉武帝以后儒学为国学(教育),推广六经,从表象上看是君王统一思想的做法,深入分析能体悟到一种天意:肯定儒家从春秋到西汉前期400年的性命学修养。问题也就这样出现了。当官府设太学和民间办书院独讲儒学(以妖言排斥其他之学)时,讲学的官只能是儒生充当,教科书只能是儒家经典,授课老师只能是名儒,毕业生进入政府做官……不如此儒学无法成为官学。可是如此成为官学的儒学,也就日渐丧失了培育君子儒(文士道)的修养意义,而逐渐转向为培育士大夫(儒官)的讲学意义——老师讲儒经,学生学儒经,学成有官做。这样,是不是具有君子儒的仁义道德修养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学过没有、会不会讲、考官和皇帝是不是OK。由此可知,理学是个好东西,可是学出了多少个君子? 缺乏修炼内涵,“存天理,灭人欲”的教诲能遏制住“七情六欲万岁”的世俗盼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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