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1条生命,就这样完结了。
在一千一百米的矿井下,已经死去的,尸体已经被泡的肿胀。那些尚存着一丝气息的人,在无尽的黑暗中,在污浊的空气中,撕扯着自己的胸口,慢慢的,痛苦不堪的,窒息而死。
于是已经流满了鲜血的中华大地上,又添了一道新鲜的血迹。而那些嗜血的魔鬼和恶兽们,又开始弹冠相庆。无论如何,只要有血,他们就会高兴的发狂。
他们本不该死,已死和将死的171个人本应该能够再次呼吸地面上新鲜的空气。尽管他们挥汗如雨的拼命工作十几个小时,体力消耗到近乎于休克的时候,只能用每月一千多块的可怜薪水买一块两块钱的油饼补充全部体力。尽管他们买不起一个小小的县级市两千七百块一平方的房子。尽管他们没有疾病保险,有病只能忍着,一直忍到死。尽管他们的孩子初中没毕业就要出去打工,小小年纪就要用瘦弱的肩头挑起养活自己的重任。然而,他们毕竟还有空气,即使只有空气。
野兽们笑着,笑的酣畅,笑的得意。
不要忘记这个名字――郎庆田。
新矿集团董事长,全国人大代表,中共的优秀党员,大有可为的高干――新汶矿务局的皇帝。
这个大人物曾经有一件佚事。一次,它在某地消费,用的是信用卡。服务人员一刷,那上面的数额竟然是――一亿元。惊骇不已的服务人员报了警,警察们到来问明情况,这位大人物冷冰冰的一笑:“大惊小怪!”
而就在此时,新矿集团的机关人员的平均月工资只有区区五百元,老工人们的退休金只有区区三百元。
郎董事长的语录挂在各个煤矿的办公室里,他教育矿工们:要乐于奉献,不要计较个人得失。
也挂在郎董事长用不知从哪里弄来的钱建起的他名下的企业里,那是他的私产,当然更应该挂。
他的权力很大,胆子也很大。本来,所谓的张庄煤矿已经按照所谓上级文件停产,财政给每个正式工人发了二十几万的补助。然而几个月过去了,工人们没有见到二十几万,煤矿也没有停产,照样生产,照样出炭,即使已经洪水滔天。人们都说,那上千个二十几万都被郎董事长拿走了,现在出炭赚的钱,也是他的。
于是,雨越下越大,连续下了一天一夜,吓的没过了膝盖,下的临近的河里波涛汹涌,但郎董事长仍然认为要继续开工――他有这个权力,也有胆识。
171条人命算什么,郎董事长不在乎。郎董事长常常教育新矿集团的职工们说:“你们跟着我应该觉得幸运,同在新泰地面上,同样是矿工,你们要是跟着辛书记干,那就真是进了地狱了。”
他说的没错,他们不是新泰市属煤矿的矿工,当然还要好一些。如果他们是,那么他们将在完全没有安全设备的矿道里,每天工作十几个小时,而这十几个小时的每一秒,都可能是丧命的一瞬间。
五十度的高温里,汗水象河一样流,每个月,也给你一千。
不是没有煤矿安检部门,然而他们的主要工作,是往煤矿上卖机械配件。据说曾经的陈方学局长,足足赚了两千多万。
不是没有工会,但他们的主要工作,是收会费。
会费很难收,因为就象一位煤矿干部所说的-“工人素质太低了,这点钱都不交,太低了!”
我们不能抱怨这些中层官员们,我们应该知道辛显明书记,新泰市委的当家人,是一位盖世无双的英主。
在郊区有一块广告牌,上面说,要建设“富强”新泰。
辛书记有胆识,有魄力,他常说,要“拼上豁上”。
正是能够“拼上豁上”,他带领新泰人民创造了年经济增长百分之二十的神话,创建了“国家园林城市”。
虽然付出了代价,但不算什么,只不过是二十亿的贷款,仅此而已。
新泰开发区里的工人们夏天每天在五十度的高温中工作十几个小时,每月赚四百到八百块钱,但毕竟有了工作,这都是托了辛书记的洪福。
新泰最低生活保障从来不落实,劳动和社会保障局把钱用在刀刃上,用社保基金盖了价值几千万的高楼,这当然托了辛书记的洪福。
在新泰的贫困山区里,老百姓种着不到一分的地,种着花生和红薯,每年收入五百元,这也是托辛书记的洪福。
还是那里,有很多孤寡老人住在四面透风的石屋里,在一个个冰冷的黑夜中冻饿死,这当然也是托了辛书记的洪福。
每年一万个孩子失学,这也是托辛书记的洪福。
新泰城区房价创造了记录,在整个泰安地区仅次于著名旅游城市的泰安市泰山区,竟达到了两千八百元,老百姓翘首以盼的廉租房,至今全然不见踪影,这也是托辛书记的洪福。
新泰街头的店铺职员的工资平均五百元,托辛书记的洪福。
新泰公务员和事业单位工资泰安倒数,托辛书记的洪福。
辛书记很累,他一年到头拼命的修路架桥搞绿化,还要为自己赚进一个多亿,在泰安买下价值百万的豪宅,他太累了。
我们应该理解他支持他。
但我们理解不了我们自己!
同样是生活在新泰的大地上,同样是人,是人!为什么他们生活在天堂,我们却生活在地狱!
为什么171条人命可以说没就没,而野兽和魔王却活得消遥自在!
不问了,不问了,还有什么可问的!还要去问谁!
问我们自己!
为171生命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