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布雷是国民党的高层领导成员,曾任蒋介石侍从室主任,国民党中央党部宣传部副部长,中央政治会议秘书长。在国民党即将崩溃之时,一九四八年十一月在南京自杀而亡。
陈琏是陈布雷的小女儿,由于陈夫人在产期死亡,留下这个小女孩真可怜,人们习惯称她为“怜儿”。在六岁之前一直由外婆抚育,六岁时才回到陈布雷身边。这时陈布雷还未投靠蒋介石,在上海办报,先后担任过《天铎日报》、《商报》、《时事新报》主笔。由于陈布雷的文笔不凡,在上海已有名声,这时陈布雷失去元配杨夫人(陈理之母)后,又续弦了王夫人继室,继续抚养儿女之责。但陈布雷家规甚严,由于陈琏从小被外婆宠爱有加,所以对其父教育不甚适应,从小就有那么一点任性与倔强的个性。
抗战正式开始不久,南京政府西迁重庆,陈琏随陈布雷到了四川重庆在国立二中上学。在陈琏即将高中毕业时,由地下党员的班上级任老师(如今称“班主任”)介绍参加了中共;之后考入西南联大地质系,在这时,她才正式用“陈琏”这个名字。
当时昆明“左”派人士甚多,地下中共又异常活跃。当时有个名叫袁永熙的青年任支部书记,彼此密切配合,开展了一系列的活动。一 九四一年皖南事变后,国民党对地下党员活动加强了监视,陈琏被迫躲到滇西小县城。当时陈琏“革命”热情空前,一心想去延安,但遭到周恩来夫人邓颖超阻止,劝她留在陈布雷身边,继续为党工作。之后,陈琏转入中央大学历史系。
抗日战争胜利后,迁回南京,陈琏执意要去北平。而陈布雷把家安于上海,到一九四七年陈琏与袁永熙结婚,这年八月甚热,加上蒋介石刚当总统不久,陈布雷又当上了国策顾问,小女儿婚事不得参加,特请弟弟代表。不过婚礼还是上档次的,证婚人是北平市长河思源(即现在全国人大副委员长何鲁丽之父),胡适、成舍我、北平市副市长张伯瑾都参加了。陈布雷当时极“红”,所以北平政要也去了。中共对这门婚事也十分重视、关注,因为袁永熙当时已是中共北平市委会学委员责人,肩负重担,攀上陈布雷这棵“大树”,日后开展工作便更有利。
在袁永熙、陈琏结婚不到两个月时,国民党特务查获北平一处中共秘密电台,在拘捕时发现一张“袁永熙”的名片,顺藤摸瓜,袁永熙、陈琏被捕入狱。就当时情况而言,北平特务也不敢对陈布雷女儿女婿怎么样,加上袁永熙、陈琏又无什么实际材料落入特务之手。但特务们不放人,因为当时华北也吃紧了,所以干脆把这对小夫妻空运押到南京,交国防部由保密局处理。此事不小,惊动了蒋介石,蒋介石反覆调查,与陈布雷无关,况且蒋介石也不知道陈琏、袁永熙的中共党员身份,无可奈何,只有同意保释出来,请陈布雷“严加管教”,这么一着,是当时地下党组织预料之中的。但是,由此为他俩日后生活留下了一 个可怕的灾难伏笔。
陈琏夫妻释放出来以后,遵其父陈布雷指示去拜见蒋介石夫人宋美龄,并聆听其教导。陈布雷从此控制了女儿陈琏的活动,减少其与外界接触,加上此时陈琏已有身孕,因为关押、颠箕,小孩夭折,又一不幸。一九四八年秋,国民党风雨飘摇,陈布雷深感绝望,于一九四八年十一月十三日吞服大量安眠药而自杀身亡,当时国民党政界震动甚大。
陈琏在陈布雷公祭仪式上见到了表妹翁郁文,翁系中共地下党成员,在乔石手下工作,所以陈琏其后与翁郁文到了上海,由乔石安排她从苏北解放区转到了石家庄。一九四九年二月陈琏到了北平,在当时中共要员冯文彬领导下参加筹建青年团工作。
这时的陈琏深得党的信任,在北平一连参加了第一次全国妇女代表大会、第一次新民主主义青年团代表大会、全国青年第一次代表大会,可谓是个“大忙人”,陈琏当然不会想到日后的命运。袁永熙在北平也得到安排,只因那年被捕时,只承认参加“民青”,未暴露中共地下党员身份,对党组织无影响。但党组织仍然认为袁永熙有过“变节”行为,尽管后来又重新入党,但“历史污点”俱在。陈琏在团中央工作,不久还当上了团中央少儿部部长,相当于厅长级别。袁永熙在一九五三年在清华大学任党委书记,相当于部省级干部。
到了一九五七年,像袁永熙这样的“地下党员”难逃厄运。据报导,相当多的地下党员在反右斗争中“倒了下去”。当时南京中央大学知名地下党员罗炳权、吕品、胡静球,及抗日时期入党的俞西远、姚北桦等众多“共产主义战士”在毛泽东“阳谋”的“照顾” 下,均成了反党反社会主义的“资产阶级右派分子”。袁永熙又是陈布雷女婿,更是在劫难逃。
袁永熙一 划上“右派”,陈琏则成为“右派家属”,三个子女虽才八岁、六岁、三岁,但都成了“右派子女”,乃是“成分论”中的不幸少年儿童了。
怎么办?只有离婚,划清界线了。陈琏因丈夫牵连,在北京已不可能,于是调到了上海,在中共华东局宣传部工作。她此时已是处级干部。一九五七年以后就是大跃进,反彭德坏,三面红旗,所谓“三年自然灾害”时间,物质匮乏,一个女人拖着三个子女谈何容易?!一面要努力工作,一面还要抚育三个子女,真是又当父亲又做妈妈。可伶的“伶儿”,那时才四十几岁,便已苍老了。到了“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的日子,陈琏的日子更难熬。
一 个右派丈夫,一个反革命的老子陈布雷,这层“关系”在当时被打入十八层地狱是顺理成章的事。再加上她在过去向党交心时,呈交过不少照片,如蒋介石接见陈家全家以及其父公祭时陈琏披麻带孝的照片,这一 下子成了“滔天罪行”的“罪证”。似乎在这些“物证”面前,又一次印证了“伟大领袖毛泽东”的断言,“文化大革命”是“共产党和国民党斗争的继续”。陈琏一下子成了国民党的“ 残渣余孽”。
她已经无路可走了。一九六七年十一月十九日,陈琏从十一层高楼纵身跳下自杀身亡,死前留下绝命书,表示“宁为玉碎,不作瓦全”,时年仅四十八岁!
陈布雷自杀是一九四八年,陈琏自杀是一九六七年,时隔十九年,父女同是用自杀的方式结束了一生。陈布雷死时,还搞了一个公祭仪式,而陈琏死时却遭到她鞠躬尽瘁的党的唾骂。
陈氏父女这段尘封的历史,很值得人们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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