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威是泗县大庄镇水刘村小学学前班的学生,今年只有4岁半。6月17日,李威的父母接到了水刘村小学的这张甲肝疫苗注射通知单,而这个时候他们并没有意识到任何的危险。
李威父亲李守刚说:“每年都会打,打的不止一次两次了。”
和所有的学生家长一样,李守刚带着李威到学校接受了大庄镇防疫站的甲肝疫苗接种,而随后李威的反应却让他们感到有些奇怪。
李威的母亲庄满收说:“打针后她就不舒服、什么也不吃、懒得动。”
而此时的李守刚夫妇依然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他们一边催促着李威继续上学,一边忙着家中的农活,直到6月20号李威开始出现了明显的异常症状。
李威的母亲:“脸发白、嘴发青,我问她难受不难受,她说心里烧得很。”
就在李守刚夫妇为李威的病情感到困惑和焦急的时候,大庄镇医院的一个紧急通知让他们更加不安。
李威的母亲:“镇上通知,说发现孩子有不良反应赶紧去检查,到了医院医生说不让她回来了,就住院了。”
大庄镇医院的紧急通知让小李威的父母感到很不安,孩子年年打疫苗,都没什么事,为什么今年的疫苗打下去会有这么强的反应呢?他们带着高烧不退的小李威来到泗县人民医院,而医院里的情形让他们感到更加不安。
小儿科的病房里已经住满了像小李威一样因为接种疫苗而发生异常反应的孩子们,他们最小的只有四岁,而最大的有15岁,在小儿科的高危病房里,12岁的刘思雅正在忍受着病痛的折磨,她也是最早发生异常反应而被送进医院的孩子之一。
刘思雅的母亲说:“ 是十七号上午十点多,打完针后两分钟就开始出现这种症状了:头晕、心闷 、喘不出来气、脚和腿全部都麻、抽筋。”
就在刘思雅感到身体不适之后,她的同学却依然在继续接受甲肝疫苗注射。
刘思雅的母亲说:“他们说没事,是因为她紧张,后面的继续打。”
随着注射的进行,越来越多的孩子开始出现头晕、胸闷、心跳加速、手脚僵硬等异常反应,水刘村小学的老师们开始意识到问题的严重,他们迅速将第一批症状明显的学生送进了泗县人民医院,而这时不少孩子的病情已经相当严重。
刘思雅的母亲:“十七号晚上,小孩儿插氧气都喘不过气来。”
就在刘思雅旁边的病床上,躺着他的同学,13岁的刘庆豹,在注射甲肝疫苗后两个小时出现了抽搐和昏迷,而在随后的近一个星期里他始终没有醒过来。由于长时间的昏迷,刘庆豹的自主呼吸已经变的十分微弱,目前他的生命只能靠呼吸机来维持,看着原本健康活波的儿子因为一支小小的疫苗变成了现在的样子,父亲刘荣杰的心里充满了忧伤。
出现严重异常反应的远远不止刘思雅和刘庆豹,在泗县人民医院的三栋住院楼里,每个病房都住满了因为接种疫苗而发生异常反应的孩子们,而他们大多数都来自大庄镇的水刘村小学。
我们手里有一份泗县一所小学发给家长的《甲肝疫苗接种通知单》,上面写着:“甲型肝炎是一种急性传染病,接种甲肝疫苗是控制甲肝极有效的措施。然而,我县广大农村儿童95%没有接种甲肝疫苗,因此泗县疾控中心奉劝各位家长,尽早为孩子接种甲肝疫苗。”很多家长就是看了这份通知单,给孩子交了接种疫苗的钱。
我们了解到,截至目前已有121个学生因为接种疫苗出现异常反应,住进了泗县医院,其中20个孩子的症状比较严重。泗县人民医院的大夫告诉记者,这些孩子肝脏受损伤的程度,甚至比喝农药还要厉害。目前他们还没有太好的治疗办法。就在大多数孩子病情出现反复的时候,小李威的不良反应加剧了。
6月20号是小李威注射甲肝疫苗后的第三天,李守刚夫妇接到了大庄镇的紧急通知,这时小李威开始高烧不退,在泗县中医院她接受了紧急治疗。
李威的母亲:“打吊针,给她用热水擦洗这样可以降温,但最后还是烧39.8。”
经过一天一夜的治疗,小李威的体温开始出现下降,而转却并没有维持多久。
李威的母亲:“温度下降了一点,但连五分钟也没有,体温又上去了。”
看着小李威的体温一直持续在39度以上,焦急的李守刚夫妇决定将她转到医疗条件更好的泗县人民医院进行治疗,6月23号,小李威住进了泗县人民医院的重症病房,而此时她的病情也开始恶化。
李威的母亲:“她骼膊抽筋,拉都拉不动,身上僵硬。”
与此同时,小李威的皮肤也开始出现奇怪的斑点。
李威的母亲:“全身都是出血点。”
在泗县人民医院的急救室里,医务人员对小李威进行了最后的抢救,而所有的努力在6月23日下午两点钟宣告终止。
在泗县市卫生局出具的这份赔偿协议书上,小李威的死因被这样写到:因接种甲肝疫苗观察期间,感染重症菌痢致呼吸衰竭,经抢救无效死亡。
只有四岁半的李威,生命定格在了2005年6月23日这天。6月25号上午,小李威被安葬在自己的家乡水刘村的田头,是她平时经常玩耍的地方。一支原本应该让孩子更加健康的疫苗却无情的夺走了一个鲜活的生命,小李威的父母无法面对眼前的一切,这样的伤痛将伴随他们的一生。而在泗县的医院里,还有更多的孩子挣扎在死亡线上。
6月25日下午2点,此时距离小李威的安葬仅仅过去了不到6个小时,水刘村小学4年纪的学生刘梦就开始出现抽搐和呼吸困难。与此同时,5岁半的刘杨杨也被剧烈的咳嗽憋的满脸通红,他的妈妈急忙叫来了值班的医生。
医生说:“拍片后才能看清楚,我给你开一张胸片单,你去拍张胸片。”
半个小时之后,刘梦再一次出现剧烈的抽搐,呼吸也变的更加微弱,这一次,医务人员开始给她使用呼吸机辅助呼吸。
医生:“由于心肌受损,出现胸闷、呼吸困难。”
记者问:“这个孩子有没有生命危险?”
医生:“现在不能肯定。”
这个时候,刘梦的妈妈匆忙赶来,由于她的另一个女儿因为同样的原因在泗县中医院接受着治疗,因此她只有在两家医院之间不停的奔波着。
刘梦的妈妈边流泪边说:“我怕,怕死了。”
在刘梦病房外的小桌子上摆满了大大小小的药瓶,每个药瓶上都用红笔标上了数字,而每一个数字都代表着一个因为注射疫苗发生不良反应的孩子。在炎热的气候里,他们每天都要注射大量的药物。
虽然目前并没有像小李威这样的死亡病历再次出现,但是,在注射疫苗发生异常反应之后,大部分孩子的心脏、肝、脾都不同程度的受到了损害,一支小小的甲肝疫苗,将给这些年幼的孩子们未来的生活梦上阴影。
希望医院能尽快寻找到有效的办法,让这些孩子早日脱离危险。再来看看泗县疫苗事件的过程:大庄镇卫生防疫保健所私自联系学校,组织乡村医生接种甲肝疫苗,造成上百名孩子出现异常反应。而正规的接种程序应该是:集体接种疫苗/必须经过县级以上卫生主管部门同意,当地政府批准,并且由县级以上卫生主管部门组织医疗机构进行接种。可以看出来,这次泗县疫苗事件中,每一个环节都在违规操作。而我们记者调查发现,这些违规的背后,存在着更严重的非法交易。
李威是大庄镇水刘小学学前班的学生,而这个小学也是在这次疫苗事件中,出现不良反应人数最多的学校。今天我们的记者独家采访到了水刘小学的校长。
记者:“谁找到了你联系给孩子注射疫苗?
校长:“防保所所长何华丰。”
记者:“你是一个小学的校长,给这么多的孩子注射疫苗,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都不请示呢?”
校长:“是因为我的观念淡薄、认识不足。”
记者:“你觉得不需要请示?”
校长:“当时何华丰来找我,说很多学校都是这样,所以我也没多想。”
记者:“你知不知道防疫站到学校来给学生集体注射是违规的?”
校长:“在以前没有这个意识,不知道。”
一名家长告诉记者,他曾经看过甲肝疫苗的包装盒,生产单位是浙江杭州的一家公司。在疫苗事件发生后,泗县公安局和药监局共同组成的调查小组已经于20日早上赶赴浙江,调查疫苗的生产厂家。而泗县政府也成立事故调查组,围绕疫苗购、运、种的各个环节展开全面调查。
记者今天也采访到了泗县卫生局的局长王忠:
局长王忠说:“这个孩子的去世,通过我们省卫生厅的专家组集体讨论会诊,确定是重症感染引起,注射疫苗可能引起心肌损害,他在住院期间引起了感染,感染又加剧了心肌的损害,所以造成这个儿童呼吸循环衰竭死亡。”
记者:“和疫苗有关系吗?”
局长:“是间接关系,根据目前调查的情况看,疫苗在运输中可能有点问题。”
记者:“什么问题?”
局长:“运输过程中没使用专用的冷藏车,这样可以节省费用。”
记者:“到学校注射疫苗,这种做法符合规定吗?”
局长:“不符合。应该是实行定点接种,就是通过我们的宣传让儿童的监护人到指定的场所进行接种。国家在这方面的规定非常严格,在2005年6月1日实施的由温家宝总理签署的434号令上明文规定,不准开展群体接种。”
李威之死与问题疫苗是有关联的,而引入这些问题疫苗的恰恰就是大庄镇卫生防疫保健所。他们为了牟取差价把这些问题疫苗直接推销给19所学校。作为学校为什么愿意接受这家保健所的推销呢?我们今天还采访到泗县主管卫生的副县长武敏。
副县长武敏说:“他们是通过滁州一个个体商贩进的货,这个人是经营生物制剂的,叫张鹏,他在2004年以前他具有生物制剂的经销许可证,2004年之后许可证被取缔,即便他有这个许可证,他只能经营生物制剂,绝对不可以经营二类疫苗、组织进货。发票上开出的是第支6元,实际是4.5元,这是周世凯本人在中间个人暗自提成,每支提成1.5元,他跟防保所讲的是6元每支,开的发票是6.4元每支,那么0.4元对防保所来说是公开的,不是他个人的。”
记者:“防保所跟学校之间有利益问题吗?”
副县长:“防保所周世凯已经被刑拘了,作为所长要监督整个疫苗的进货、组织,包括注射,你说你知道也好不知道也好,起码的渎职罪已经构成了。”
武敏告诉我们,孩子们出现不良反应之后,县里的领导几天几夜都没合眼。他们一是要全力以赴抢救孩子的生命,另外还要加紧追查事件的责任人。目前大庄镇卫生防疫保健所的所长、副所长、业务员,三人被刑事拘留,剩余的1000多只问题疫苗已经送往国家疫苗检验中心进行检验。而我们现在最牵挂的还是在医院的 100多个孩子,希望他们能早日度过难关,平安回家。
央视《经济半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