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音机把毛主席的讲话录音播了一遍又一遍,她忘了吃饭也忘了睡觉。第二天起床后,我发现她还一动不动地坐在老地方,耳朵紧贴着收音机上全神贯注地倾听着什么,便轻轻叫了她一声。她也没回头,只是说:“咦,收音机怎么不响了,不广播毛主席的讲话了?”我过去一看,原来收音机一夜没关,电池用完了。我见她脸色煞白,嘴唇哆嗦,心里一阵格噔,忙将她扶起。贺子珍自此病了,茶饭不思,神情恍惚,处在一种时清醒时糊涂的状态。
贺敏学和我都急坏了,赶紧把她送进华东医院。医生诊断为精神分裂症,上海市组织了一个医疗组,专门负责她的治疗。我最担心的精神病终于在贺子珍身上发生了,她动不动就摔东西,打人,也自我虐待,把自己的头发揪落得满地都是,清醒一点时就呆呆地坐着,眼睛冷冷的谁也不爱理,闷着劲儿抽烟。最要命的是她不肯吃药,拒绝任何治疗。我无计可施,只好给娇娇写信,告诉她妈妈病重的消息。娇娇马上把这个消息告诉了爸爸。毛主席知道贺子珍发病缘由后,少有地流下了泪,娇娇说这是她第一次见爸爸流泪。毛主席很快就提笔给贺子珍写了信,嘱咐她要听医生的话,配合治疗,好好养病,尽量不抽或少抽烟,他还要贺敏学代为照顾贺子珍。殷殷之情,溢于字里行间。这还不够,毛主席又派娇娇来上海探望妈妈。说来也真是奇迹,贺子珍看了这封信后,病情竟慢慢地好起来,烟也戒了。但后来毛主席不知为何,把外宾送他的一条国外名烟,转送给了贺子珍。贺子珍收到后,又抽起了烟,此后再没戒掉。
那次贺子珍出院娇娇回京时,她特地买了南方鲜菜和藕,让女儿捎给毛主席。她记起毛主席是油耳朵,专门买了个精致的骨雕耳挖送他。所谓礼轻情重,个中情由让人唏嘘不已。她还对女儿说:“这件事情不怨你爸爸,要怨我,我祝他幸福,以后我要好好地学习,好好地生活。”
贺子珍个性要强,认识她的人都说她柔弱的身躯内跳动着一颗刚强的心。她好好学习好好生活的决心既下,让我们都松了口气,只希望她能尽快走出阴影。但很快,我们发现错了:要她承担任何悲苦的后果她也许眉头都不皱一下,但要让她的感情世界彻底忘记毛主席,那绝对办不到的。可以说,贺子珍一辈子与毛主席藕断丝连。
那次病愈不久,她三天两头便要谈及过去和毛主席相聚的岁月,并急切地要贺敏学带她去见主席。这个时候,贺敏学就沉默不语,阴沉脸拼命地抽烟。他心疼妹妹,更多的是无能为力,他曾对我说:“子珍身体有病,难免会胡思乱想,可我们没病呀,怎能犯错误?”
《报告文学·亲情剪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