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男子在做核酸檢測(圖片來源:NOEL CELIS/AFP via Getty Images)
【看中國2022年11月13日訊】所有人應該都知道了昨天午後宣布的消息:對次密接不再管控;取消中風險區,僅設高、低兩級風險區,最大限度減少管控人員;高風險區外溢人員由集中隔離7天改為居家隔離7天;取消入境航班熔斷,密接管理由7+3天改為5+3天。
消息一出,股市應聲上漲,機票檢索量激增。有人不無感慨地戲謔道:「沒想到雙十一活動力度最大的竟然是國家衛健委——滿7天減5天,全場次密接免單。」
大部分普通人的反應恐怕就複雜多了。有些人高興,畢竟可以提前解封了,次密接或許就可以回家了,三年了,多少人想著能好好出去走走?但也不乏有人懷疑,這樣放開能持續多久,何況這似乎僅僅是「開了一條門縫」而已,說不定隨時又說變就變了。
對這一變化,很多「防疫愛好者」一片沉寂,可能他們還需要時間調整適應。有的人心灰意冷地說「散了吧,躺平了躺平了」;有的人害怕放開後感染人數暴增,「真正的優勝劣汰適者生存」,被人揶揄:「那你別出門不就得了,讓不怕病毒的出門。」「你可以戴一輩子口罩,穿一輩子防護衣。」
一位一貫支持強硬清零的微博大V「上帝之鷹」說,他「早就預料到會有這一天」,已下單買了一臺5L的制氧機,「只是,今後各種賣慘說藥費和床位費漲得太厲害了,借錢也等不到床位之類的小作文,麻煩別發給我了,求仁得仁,又何怨乎?」
這些看上去針鋒相對的看法倒不是和稀泥,而是指出一個現實:走向開放的過程,絕不意味著簡單輕鬆,更不是「什麼都不做」,恰恰相反,這段航程會遇到很多激流、險灘和暗礁,正需要以堅定的意志和高超的技巧,把握住方向走下去。
2020年1月,武漢疫情初起時,我就曾提出過要實現「在流動中管理」,強調一個現代社會不應當退回到在封控中求取絕對安全,而是通過對風險的管理來確保必要的流動性。
一個社會越是現代化,保持流動性就越重要,這是常識。試想一下就明白:小農社會的村莊,可以自給自足,「雞犬之聲相聞,老死不相往來」甚至被視為理想社會。像桃花源這樣的村落,完全與外界隔絕,根本不會對它有什麼傷害,甚至外界可能才是麻煩和危險的根源。
然而,任何一個現代城市必須維持24小時不間斷的運行,任何停頓、阻滯和隔絕,都會造成嚴重損失。既要承受風險、排除障礙,又要維持常態化運轉,這當然是更難以做到的——不然你在飛奔的車上檢修輪胎試試?
我們現在的處境是:封控了三年,很多人失去流動的自由和權利,而換取那種受保護的絕對安全,然而,這種狀況歸根結底是不可持續的。
本來,在病毒的毒性已大大弱化之後,逐步放開勢所必然,但這有一個前提,那就是人們心態要向流動性的風險社會轉變,並在醫療資源、管理方式等各方面做好準備。
桑斯坦在《最差的情形》中曾寫過,面對現實生活中那些「高風險小概率」的事件(諸如地震、恐怖襲擊),最容易犯的兩種錯誤,一是過度反應,二是完全忽視。
如果你整天擔心地震,那這日子就沒法過了;但根本不把它當回事也不行,萬一哪天發生呢?因此,正確的做法是平日就做好防震措施、有避災救災演練,即便地震到來也不至於措手不及。
我們怎樣才能回歸正常生活?今年春上海封城時,我有足夠的時間去想這個問題。毫無疑問,我堅信上海只是早走了一步,各地遲早也要走上海走了一半被打斷的那條道路;但我也清楚地知道,驟然放開可能導致感染人數激增,且不說到時出現的醫療資源擠兌,輿論也可能會反彈。最好的路徑,是及早準備,朝著放開的方向穩步推進。
這絕對不是「躺平」——這個詞在國內已經被污名化,彷彿是完全放任不作為,因為在我們的社會語境下,強調的是「有形之手」的「積極有為」,連尊重規律的「有所不為」,也會被看作是「不作為」。但事實上,減少不必要的「亂作為」,順應規律地維持好整個體系的運行,恰恰需要高度的協調能力和平衡感,而這是極難做到的。
這三年的封控也一言難盡,但不管怎樣,它其實是相對簡單的:不管怎樣,出現了陽性,封就是了,差別只是封多大範圍、封多久而已,有些地方還相信,封得越狠越乾淨。也就是說,它衡量的標準其實是相對單一的,然而現在,挑戰才剛剛開始:你得在確保不失控的情況下,兼顧多個目標,所謂「既要又要還要」。
像以往一樣,國內的做法是某種「行政發包制」:上面確定了大方向的要求,由底下各自解讀完成,所謂「白貓黑貓,抓到老鼠就是好貓」。
廣州可能是全國最快速予以響應的城市之一,本來它日增的感染人數已逼近上海封城前夕,但現在迅速調整,次密接解除隔離;上海的做法也鬆動了,原定明天的大篩緊急通告取消。成都的反應頗有些黑色幽默:它確實取消了次密接,但都改成密接了。至於重慶,你可以去微博搜一下「重慶市民自發靜默」。
現在,壓力其實已轉移到了執行人員身上:大方向是明確的,至於怎麼才能做到,那是你們的事。
對於像我們這樣的普通人來說,從現在起的這一年也會很關鍵。可想而知,在過渡時期難免會出現這樣那樣的事,其光怪陸離的程度,也許不亞於此前三年。但好在,相比起看不到盡頭的封控日子,這總算是有盼頭的。
經歷了這些,我們也應該更明確意識到在一個現代風險社會生存意味著什麼,有哪些是需要我們去捍衛的,代價又會是什麼。在此之前,很多人雖然置身於一個現代環境中,心靈其實仍然停留在過去,但這三年足以讓人看清楚:在社會意識的現代化完成之前,這個社會就仍然不能說是已經現代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