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國詩歌史上,李白是名副其實的詩仙。(手繪插畫:Winnie Wang/看中國)
在中國詩歌史上,李白是詩仙,杜甫是詩聖,長歌浩氣的唐詩天下,這兩位是光耀千秋的「雙子星座」。更傳奇的是,李白和杜甫這樣百年不遇的詩歌奇才,竟然是生活在同一個時空下的同齡人。而更不可思議的是,他們之間還有過交往,並留下了一段可歌可泣為後人稱道的不朽友情。
李白四處飄零時巧遇杜甫
與杜甫相見的那年,李白44歲。此時的李白,人到中年,空有滿腹才華,卻不為權貴所容,被排擠出京城,只落得孤身一人四處飄零。
李白自幼聰明過人,飽讀詩書,「五歲誦六甲,十歲觀百家」,一度被稱為「神童」。少年時代,李白仗義豪爽,好劍術,好交友,喜歡結交四方豪雄,執劍遊歷四方。20歲時,李白隻身出川,開始了遍游天下的旅行生涯。他的遊歷,南到洞庭湘江,東到吳越之地。在遊歷中,他廣交朋友,拜謁名流,希望能夠得到引薦,一舉登上高位,實現自己的詩歌理想和政治抱負。可是,十年漫遊,卻一事無成。
然而,這種似神仙的遊歷生涯,卻令李白在飽覽祖國壯麗河山的同時,寫下了大量的詩歌。不僅如此,李白還在遊歷之中,得到了一門如意婚姻。公元725年,李白在遊歷途中,暫居於小壽山時,被前朝宰相許圉師家招為孫女婿。
公元742年,李白來到長安,拜見了當時的著名詩人賀知章。賀知章看了李白的詩文,極為賞識。經由賀知章的推薦,李白被唐玄宗召見,並在金鑾殿上出口成章,深得皇帝的喜愛,不僅賞賜了美食,還親自為他調羹,並下詔令他供奉翰林。
供奉翰林後,李白縱酒當歌,常常與人在街市中飲酒。有一天,皇帝在沉香亭閑坐,詩情頓起,隨即召李白進見。誰知,李白此時已喝得酩酊大醉,左右只好把他架到皇帝面前。誰知,在這種醉意朦朧中,李白竟然能夠「鬥酒詩百篇」。從此,皇帝更加憐惜他的才華,設宴時常令他陪侍。
有一次,李白陪侍皇帝作詩時喝醉了,居然讓皇帝身邊的紅人高力士為自己脫靴子。素來高貴的高力士,覺得受到了奇恥大辱,從此對李白極為痛恨,於是選摘了一些李白的詩句,拿去激怒楊貴妃。得罪了高力士和楊貴妃,李白知道日後難以自處,於是懇請皇上,讓他重歸山林,繼續從前的遊歷生活。
33歲的杜甫與李白成為忘年交
公元744年,李白因觸怒權貴高力士和楊貴妃,被排擠出京城,放歸山林。草長鶯飛的三月,李白帶著皇帝賞賜的金子,離開長安,從此遠離了仕途,重新開始了浪跡江湖的生涯。
杏花滿天的四月,李白途經洛陽。而此時的杜甫,恰好也在洛陽。李白和杜甫因為一個偶然的機緣,相識在杜甫的父親杜閑的家裡。
杜甫出身名門,祖父是初唐詩人杜審言,官至膳部員外郎。父親杜閑,當時任奉天令一職。李白見到的杜甫,只有33歲,正是意氣風發的好時光。在此之前,他7歲學詩,15歲詩名遠揚,除了25歲時應試舉人名落孫山,年輕的杜甫尚未經歷過其他挫折,人生的坎坷和風霜,還有一段時間才能降臨到他的頭上。
44歲的李白與33歲的杜甫,兩個相差11歲的男人,因為詩歌一見傾心,成為忘年交。兩個人的相遇,是在夏天。秋天,兩個人同游梁(今開封)、宋(今商丘),登吹臺、琴臺,一起渡過黃河,共游王屋山,前去拜謁道士華蓋君。然而,令人遺憾的是,華蓋君已經不在人世了。
從史料中可以看到,李白和杜甫都喜歡四處漫遊,尋找創作的靈感與激情。所以二人在詩友之外,還是志同道合的旅友。次年,李白和杜甫又結伴共遊山東齊魯。不久後,另一名大詩人高適,也加入了他們的行列。夜裡,三位詩人常常一起把酒言歡,暢談讀詞,醉了就共蓋一床被子,沉睡到東方既白;白天,他們攜手併肩同行,共賞沿途風光,一路踏歌而行。
這次旅行中,李白和杜甫的感情日益親密,情同兄弟。後來,杜甫屢次在詩中不勝留戀地提到這次齊魯之行的愉快經歷。至今,開封禹王臺公園內,還有為紀念李白、杜甫、高適三位大詩人登臺吟詩作畫而建的「三賢祠」。
兗州分別成爲永別
李白和杜甫在旅遊之時常常「醉舞梁園夜,行歌泗水春」,就這樣同吃同眠同行,在一起慷慨高歌了幾個月。對於這段時光,杜甫曾在《與李十二白同尋範十隱居》中深情寫道:「余亦東蒙客,憐君如弟兄。醉眠秋共被,攜手日同行。」
從杜甫的詩詞中,可以看到他對李白的感情,是像兄弟一樣的感情。然而,杜甫為什麼會佩服李白呢?仔細分析兩人的性格,杜甫為人老實,規規矩矩,敬聖尊賢,終生不改其志。而李白是何等狂人!他恣意縱酒,口出狂言,不為親近所容,更為權貴嫉恨,正處在「世人皆欲殺」的一個危險狀況。
可以說,李白和杜甫的性情相去甚遠,而且自古文人相輕。但是,杜甫偏偏能欣賞李白,甚至不惜筆墨,對李白給予高度評價,說他「筆落驚風雨,詩成泣鬼神」,這是一個文人對另一個文人至高的讚美和歌頌了。
成都杜甫草堂。(圖片來源:唐戈/wiki/CC BY-SA 3.0)
李白在當時已經是詩名遠揚的大詩人了,而杜甫仍舊默默無聞,一無所成。但性格孤傲的李白,偏偏能和杜甫投緣,相伴相行,醉酒當歌,形同兄弟。這不能不說是一種緣分。
然而,他們的交往,是那麼短暫。讓我們看一下他們兩個人在兗州分別的情景:李白舉起杯中酒,依依不舍,卻又強裝灑脫地說:「飛蓬各自遠,且盡手中杯。」而杜甫,則在無限深情地憧憬著下次的重逢,作詩說:「何時石門路,重在金樽開。」
然而,他們卻再也沒有重逢,這成為他們生命中惟一的相遇,也是惟一的訣別。
兩位大詩人彼此終生懷念
李白和杜甫分別之後,各自踏上了坎坷的人生征途。李白繼續自己的飄零與落魄,而從未嘗過人生艱辛的杜甫,也開始進入風雨飄搖的顛沛流離之中。
雖是各自飄零,思念卻一直在心中。尤其是杜甫,更是在自己的詩集中留下了大量對李白的思念之作。如:《贈李白》《春日憶李白》《冬日有懷李白》《天末懷李白》《夢李白》等,共有14首之多。
不僅如此,杜甫還時常掛念著李白的衣食住行,擔心他被貶以後的安全,萬水千山,遠隔天涯,對李白的這份思念一直跟隨著杜甫從未間斷。直到晚年,杜甫還在天天盼望著「何時一樽酒,重與細論文」。
而李白又何嘗不在思念這份兄弟之情!多年以後,當李白再一次遊歷到齊魯,憶往思今,他動情地寫下了《沙丘城下寄杜甫》一詩:「我來竟何事,高臥沙丘城。城邊有古樹,日夕連秋聲。魯酒不可醉,齊歌空復情。思君若汶水,浩蕩寄南征。」
孤傲如李白,面對沒有杜甫同行的齊魯之行,忍不住黯然神傷,「齊歌」「魯酒」再也提不起李白的詩興和酒興,思友之情如同永不停息的河水,滔滔流淌過來,奔騰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