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遊記・第二部》第9話:幻偶。(看中國後製圖)
「這個角你千萬要留著!它太珍貴了,一般人想得都得不到的呢,還可以拿來防身!」梅式指著阿修手上的斷角說道。
「可是我剛已經拿到翼象的羽毛了,現在正由老爺爺和刑娜拿著防身呢。還是你帶著吧,你們住在禁域,比我更需要。」說著便把金色斷角塞給了梅式,兩人併肩同行時,梅式也藉此大致了解了老爺爺和刑娜的概況。剛出樹林,便看見刑娜興奮的衝了過來,緊抱著梅式,喜極而泣。
站在旁邊不知所措的阿修,這時猛然發現梅式身上的傷口仍在滲血,只得充滿歉意的說道:「抱歉,我身上的止血粉在翼像那裡用光了。」
「沒關係,說起來,我們一家人都要感謝你的救命之恩呢。」梅式身上雖然帶傷,還是輕鬆笑道。
「那…如果沒事的話,我也該離開了。狼角和象羽我們各拿一樣,相信彼此平安回家都不成問題。」感到如釋重負的阿修,不好意思的啟齒說道。
「其實這都是你的,但我們就跟你先借象羽一用吧。」沉默了好陣子的鄭念老爺爺,神色和藹的走了過來,手上拿著象羽搖了幾下,然後又從梅式手上拿起狼角,遞到阿修手上。
一天走了兩次生死關的阿修,一臉疲倦的看著三人說道:「那我先離開了,你們保重。還有老爺爺,你以後別再亂跑了!」然後沉吟了一會後,鼓起勇氣說道:「你再亂跑,可能又會連累到別人。」語畢,覺得言語似乎有些失禮,但又不得不出言提醒的阿修,漲紅著臉向著老爺爺一家人點頭致意後,轉身就要離開。
「等等,小伙子!」聽見老爺爺的聲音,準備離開的阿修又納悶的轉過身來,心裡卻是直犯嘀咕:「別又來事了,我現在只想回家好好睡一覺啊。」
老爺爺先把梅式遞過來的饅頭、水袋放到阿修手上,慈祥的看了阿修一會兒,緩緩說道:「雖然簡陋了點,你現在應該又餓又渴,這給你路上補充體力。另外我還想給你個機緣,算是感謝你今天的救命之恩。相信你一直很想離開這片鬼地方,後天的亥時,我在橋邊等你,逾時不候。你好好考慮考慮,過了這個村,沒有那個店。還有,今天在禁域發生的所有事,你只要告訴別人隻字片語,約定也一樣作廢。」
「我知道了!」整個人充滿疲態的阿修聞言,當下也無暇多想,只希望趕快回家休息,於是草草應聲後便轉身離去。
************************
當阿修的身影消失在道路轉角時,老爺爺輕捻手中像羽,只見象羽迅速開展成一把羽扇,而三人一身樸素簡陋的布衣,也瞬間化成線條簡單卻美麗的彩衣,接著方才的大小翼象與狼王也帶著眾狼緩緩從草叢中走出,踱到了爺孫的兩側。小翼象與先前喉嚨受傷的角狼,身上的傷早已不見蹤影,只是狼王頭上的斷角依然,並沒有復原。
「我說刑娜,妳演技提高好快,那招驚聲尖叫、全身顫抖、尿濕褲子也太強。我躲旁邊都驚呆了,差點笑場。」梅式睜眼斜睨著刑娜,一臉調侃的說道。
刑娜聞言,邊微笑邊伸手捏住自己的臉,然後輕輕往外一拉,一個跟刑娜一模一樣的人,居然很神奇的從刑娜身上被帶了出來。只見那個刑娜又重複了一次當時雙手摀嘴、全身顫抖、尿濕褲子的動作後,接著轉頭以不屑的神情看著梅式,吐完舌頭後,就迅速洩氣,縮成一具乾癟的白色人形皮囊,乘著微風,被提在刑娜手上徐徐飄動著。
「這都要感謝師父借我的幻偶啊,不然我哪有辦法演得像你這麼好。」面對梅式的質問,刑娜自揭底牌後,也一臉大小眼,調皮的回望梅式。
「好啦,別鬥嘴啦。你們覺的如何啊?」沒有被兩人對話帶動的老爺爺,一臉微笑,慈祥的望著眼前空無一人的泥路從容問道。
「行哪,這小子能教。」梅式語帶雙關的回話,邊微笑撫著身旁狼王額上的斷角,也邊瞄了刑娜一眼。
再次被調侃的刑娜,故意裝出呲牙咧嘴的表情,然後狠狠擰了梅式的手臂一下,然後得意的望著忍痛不敢出聲的梅式。
「刑娜,妳有意見。」老爺爺像是知道一切,頭也不回的再次問道。
「沒事,這小子挺好。」彷彿回將一軍的刑娜,繼續俏皮的笑擰著梅式手臂,也邊輕撫著翼象的羽毛笑道。
「那……我們就開始吧!」老爺爺說完,兩指一合,手中的羽扇迅速被收褶成原本的純白象羽,然後把羽毛轉了幾轉,只見三人緩緩消失,原地徒留眼睛閃閃發亮的獸群……
寒顫
轉身離開爺孫三人,步上歸途的阿修,雖然感到又累又餓又渴,卻不想在他們視線所及的範圍內進食,總覺只要一進食似乎就又會發生甚麼事似的。畢竟這半天的驚險歷程,對年幼的他而言,也夠受了。而且,雖說這爺孫在心中的包袱總算放下了,卻還是有其它大石在心中七上八下,一時也輕鬆不起來。
因為在這樣的夜晚,詭異的禁域只剩他一人踽踽獨行,到底金色狼角能發揮多少效用,也是未知。若再遇上其它麻煩事,以他現在的狀態,相信也不是甚麼樂觀事。只是剛拐了個彎,確認身影已被樹叢遮蔽,完全消失在他們視野中的阿修,無暇細想,握著狼角的手,頓時又緊了幾分,雙目圓睜,停止呼吸,雙腳像被釘在地上的木頭一樣,無法動彈。
阿修的反應或許突兀,卻不難理解。因為在月光照耀下,一隻看不清樣貌的漆黑巨獸,正佔據整條小路。唯一可以確定的,是這隻巨獸正背對著阿修,大口的嚼著樹葉,長長的尾巴在不斷的搖晃輕拍身體,似是在驅趕夜晚的蚊蟲。
就這樣佇立一會兒的阿修,腦中雖一片空白,卻再也憋不住呼吸,只得小心翼翼的緩緩吸了口氣,但就只這麼一個細微的動靜,便馬上被巨獸察覺,充滿敵意的低吼著轉過頭來望著阿修。只是這充滿恫嚇的一望,反而令阿修感到意外,因為巨獸看見狼角後的神情充滿了恐懼,尾巴夾在雙腿間,旋即匍伏在阿修面前一動不動。
感受到狼角的威力,阿修靈機一動,對著巨獸說道:「可以請你帶我離開禁域嗎?」只見巨獸似乎頗具靈性,知曉阿修的意圖,一個轉身,尾巴順勢把阿修捲到背上後,便邁步前進。就在巨獸移動的同時,也可聽見樹叢間充滿動物的奔跑聲,不難想像牠們爭相走避的景況。就不知牠們怕的到底是巨獸還是狼角?但不管如何,既然巨獸會臣服於狼角,阿修的膽氣也就大了起來,心中不安盡褪,在巨獸的背上邊喝水,邊吃起饅頭來。
吃飽喝足的阿修,頓覺整個人精神起來,舒服的躺在巨獸背上,望著滿天星斗,靜靜的想著:「晚上的星空好美啊,都忘了夜晚長怎樣了呢?每天的工作忙完,幾乎是倒頭就睡。這還是第一次覺得人生似乎不那麼無趣,自己的存在還是有那麼點意義的……」很快的巨獸就把阿修馱到了原本的入口,點頭示意後便迅速消失在叢林間。
離開禁域、回到現實生活的阿修,忽然打了個冷顫,一股不安的感覺油然而生。原本臉上輕鬆的神態,也變的慌張僵直,十萬火急的朝著自家奔去。
親人?!
此時的阿修,再無暇細品這難得的靜謐夜晚,耳中聽見的,除了急促的喘息聲與跑步聲外,盡剩彷彿要跳出來的心跳聲。
終於,一棟外觀華美、微透燭光的屋子出現在眼前,阿修也隨之放慢腳步,讓急促的呼吸盡可能的平復,然後小心翼翼走向旁邊寒傖的農舍,剛拉開木栓,準備推門進入的同時,只聽見「嘎吱」一聲,華屋的門也應聲開啟。
隨著身後腳步聲的傳來,阿修一顆心也盪到谷底,只得轉過身來,抖音說道:「叔……您這麼晚……」
「唷~~大少爺沒回來,就算再晚,我敢睡嗎?」不待阿修說完,男子立馬打斷阿修,語帶揶揄,一臉冷漠的瞅著全身僵直的阿修。
「還站著幹嘛?既然玩回來了,趕快進去休息啊!」見阿修站在哪兒不敢答話,男子努努嘴出言消遣幾句,手也舉起來擺了幾下,示意阿修去休息,只是這樣的口氣,這樣的姿態,阿修哪裡還敢移動半分。
而這時,原本華屋裡看似微弱的燭光也亮了許多,一名身形婀娜,柳腰款擺的女子麵露不悅,一手拿著盛滿食物的瓷碗,另一手則牽著一個睡眼惺忪,打著哈欠的小女孩走了出來。
只見女子走到阿善身旁,語氣微愼勸道:「好了啦,阿善,都甚麼時候了?還大聲嚷嚷!驚動鄰居也吵醒小麗了。有甚麼事明天再說,先讓阿修填飽肚子,他待會又要起早工作了呢。」
女子不說還好,一說阿善就更來氣,冷不防的一把將女子手中的瓷碗搶來,然後大力朝著阿修身旁的木門砸了過去,也顧不得農舍內豢養的牲畜受到驚擾,便連珠炮似的咆哮起來:「你眼裡還有我這個叔嗎?今天的工作為甚麼都沒做?跑哪偷懶了?而且居然還放肆到把整桶糞水倒在廟旁邊,知道別人怎麼說我們實家的嗎?你翅膀硬了是吧?!門口的碎片還有廟旁那堆糞,明天都給我清理乾淨,我不想再聽到鄰居的閒話。」
瓷碗的破碎聲,夾雜著實善的大嗓門,在寧靜的夜晚聽來格外刺耳。原本睡眼惺忪的小麗頓時也精神起來,然後一臉不屑的斜睨著阿修。而面對實善的連番問題,阿修一時不知從何答起,只能選擇沉默以對,望著迎面而來的女子。
只見女子麵色凝重,小聲對著阿修說道:「善叔是關心你,只是在氣頭上,你別怨他。時間晚了,你快進去休息,這邊嬸嬸來幫你擋著,明早記得多吃碗稀飯,填飽肚子。如果有甚麼心事找不到人說,可以說給嬸嬸聽,好嗎?」說完便自顧把阿修推進農舍,關上木門。然後轉身走到阿善身邊,牽起小麗就準備進屋休息。
阿善見狀,神情無奈的拉住女子的手,柔聲說道:「阿豔,妳這是幹嘛呢?我還沒訓完呢!」
被拉住的阿豔,則放慢腳步,不悅說道:「我說大老爺,這麼晚您也該休息了。阿修還只是個小孩,至於嗎?」邊說邊朝華屋走去。實善看見實豔動了氣,也不敢再多說一句,只得跟在實豔身後進屋。不久燭光便暗了下來,恢復夜晚的寧靜。
話雖如此,距離不遠的隔壁農家,也不知是不是被方才的騷動吵醒,只見屋內微弱的燈光隱約勾勒出一道人形,靜靜的靠在窗沿,雙手撐著下巴,彷彿若有所思,一動不動的望向這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