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財萬貫時,應當懂得節儉,切勿花錢如流水。(攝影:乙欣)
在〈家產再驚人 結交無賴、揮霍無度亦難長守〉中,已經提及姚公子結交了一群不會替他著想的無賴青年,並任憑這些無賴揮霍他的家產。當然,不知醒悟又花費無度的姚公子,絕對是難辭其咎的。
蕩盡家產賣妻賣己 岳父有意干涉
姚公子就這樣遊獵無度,賞賜無計數,而且還任由這些少年掠奪姚家的財物。姚公子日用的物品相當奢華,不踰數年,產業盡失,連祖先的墳地都守不住了,妻子的居室亦沒有辦法保存下來。從前的那些少年,皆穿著美服、享用鮮食,騎乘肥沃馬匹,坐乘顯貴大車。他們即使外出遇見公子,也漸漸變得像不認識他一樣。從前曾匍匐在道路旁迎接公子之人,氣焰反而凌駕在公子之上,見到公子飢餓受凍,反而揮手不理地離去,或是看著他露出譏笑神情。
公子想不到辦法,思忖著賣妻,可是又忌憚妻子的父親,因而不敢啟齒。公子的丈人本來就是一位通情達理之人,他深懂得公子的性情,於是就先派人前去說自己允諾他賣妻,再暗地裡接女兒回家,將她安置在其他屋宅中。接著派人假裝是豪族,以豐厚財務為聘,跟公子約定說:「你妻子的價格尚不及這個數目,聽說她十分賢能,因此才不惜下厚聘。然而她一入豪門後,你們兩終身不得相見。」公子一聽,非常歡喜,也就甘心與妻永不相見。
妻子離去後還未達數個月,聘金又花光了,公子左顧右盼,只見自己已孑然一身無所依靠。他決定將自己賣掉,但卻苦無買主。誰知,他岳父又出豐厚價格、命令莊客假裝前去收購他,並與他約定說:「你原本是位顯貴之人,所以才會出高價,但是你給出賣身契後,理當唯命是從,不得有任何違逆。」
公子暗自忖念,自已在家財豐碩時,家中奴僕數百人,都只是四處遊蕩,也能吃飽穿暖,並沒有甚麼勞苦事。於是,公子允諾後,就隨莊客離去。到了主人家,主人早上命令公子打柴,晚上則督促他舂搗穀物。公子勞筋苦力,時時刻刻都苦不堪言。
公子仍不醒悟 老死斗室內
數日後,公子遂逃跑了,與乞丐為伍。他還作了一首長長的歌曲,在街市上乞討。他唱道:
人道流光疾似梭,我說光陰兩樣過。
昔日繁華人慕我,一年一度易蹉跎!
可憐今日我無錢,一時一刻如長年!
我也曾輕裘肥馬載高軒,指麾萬眾驅山泉。
一聲圍合魑魅驚,百姓邀迎如神明。
今日啊!黃金散盡誰復矜?朋友離盟獵狗烹!
晝無饘粥夜無眠,學得街頭唱哩蓮。
一生兩截誰能堪?不怨爹娘不怨天!
蚤知到此遭坎坷,悔教當年結妖魔!
而今無計可奈何,殷勤勸人休似我。
岳父知道公子在市中行乞,故意命令乞兒們百般羞辱他,稍有不順意之事,就恐嚇他說:「我這就去告訴你的主人。」公子因而抱頭鼠竄,逃之夭夭,不敢回顧。公子因此而東西流轉,沒有地方可容身,他又凍又餓又憂愁,嘗盡了艱苦。
岳父就令他的女兒在大門旁建蓋四周圍繞土牆的狹屋,並備妥了些許的器具與被褥,又故意派人對公子說:「你本來是名門望族,居然被乞丐所欺侮,你並不是畏懼乞兒,而是懼怕主人。你主人朝夕尋訪,幸好沒有遇上,倘若相遇,你就會被幽禁在牢獄中,不久就死了。你以前的妻子,如今已成為豪門家的女主人,門庭顯赫,與以前的富貴生活沒有甚麼兩樣。我不妨跟你說,去請求她說要擔任他的門役,雖然會有開關門的辛勞,卻無打樵、搗穀的艱苦,而且終身可以享有安逸,絕無饑寒的憂慮,這樣豈不是比起早晚會死於溝壑間要好得多嗎?」
公子聽後,涕淚交加地乞憐此人幫忙。公子拜伏在泥濘路上說:「如此,你則如我的再生父母啊。」公子就這樣被引至妻子的別室中。公子見屋舍清淨,器具與衣服相當整潔,喜不自勝,如入仙境。那人看了,就告誡公子說:「你的女主人家境富裕,因此僕役都有經過管理、整治,然而她的權勢尊、威望重,羞恥見到你的面容。你必須立誓不會偷偷進入中堂,而你也不適合暫時出到門外。倘若被你的主人所捕獲,那將是禍害不淺啊!」
於是公子謹守戒言,雖然吃飽穿暖,不免有打獵的念想,然而他內憂外懼,嚴格堅守出入之事,竟然都不知道妻子根本沒有再嫁,終其身不敢見妻子一面,一個人老死在斗室內。
姚公子:典型敗壞家產型
姚公子真是典型的敗家子,不僅不懂得浪子回頭的道理,還一錯再錯,一味地揮霍家產,甚至放任身邊壞心者來操弄家業,終至賣妻又賣了自己。然而,他在身敗名裂之下,居然還不知悔改,沒有立即修正自己的行為,學習吃苦上進的精神,反倒逃至市中與乞兒為伍。這應是公子哥兒的長期習氣難改!
倘若他在家產快絕盡時,即刻下定決心,斷絕與那群無賴之徒的往來,豈會再步步錯?這就是姚公子無法直視也看不見己過,才逐步邁入絕境。理應為他著想的妻子、岳父或其他親人都沒有出口規勸嗎?還是,是姚公子仗勢富有且氣焰高漲而聽不進勸呢?然而,當姚公子身處岳父有意安排的小屋中時,居然聽信他人之言,不再過問妻子之事,也不曾想過要從頭為事業打拼,反而甘於處身於一斗室內,就這樣度過一生……那麼,他的妻子與岳父居然就真的如此順著他,還是他們的心底都暗自懷揣著希冀,盼望及等待著姚公子醒悟,向他們真誠地致歉,請他們再給他一次機會,說自己願意再奮鬥看看呢?
另外,綜觀姚家產業,亦非正當得來的。這難道是上天有意安排姚公子來散盡姚家所有的不義之財嗎?姚公子會形塑成這樣的性格,生前擔任尚書的姚父絕對難脫卸責任。
無論如何,姚公子真的是揮霍驚人如流水、交友不慎與不知省思之人的借鏡!
參考資料
黃敏譯注﹔章培恒審閱《中國名著選譯叢書91明代文言短篇小說》(臺北:錦繡,1993)
《覓燈因話》(中國哲學書電子化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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