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間首次公祭「六四死難者」(網路圖片/看中國配圖)
清明前夕,數位前八九民運參與者和民間知識份子,首次公祭「六四死難者」,他們認為因為國家抹殺這段歷史,這些時代理想者的靈魂無處安息。
清明前夕的4月1日,數位「八九民運」時期的參加者和民間學者安寧、陳衛、於世文、馬少方、胡石根、趙常青等人,在河北正定縣殯儀館銘德堂,舉行對「六四死難者」的悼念儀式,他們念出部分死難者的名字,並致公祭詞。這是「六四事件」發生24年後,中國大陸首次較大規模的民間公祭活動。
公祭詞中寫道:「‘六四事件’中瘋狂的子彈、坦克奪去一批滿懷夢想和激情的年輕人的生命,這不僅是死難者家人的痛苦,亦是一個國家和民族的悲劇。24年中,國家從未公示死難者姓名和具體人數,也不允許任何形式的公祭活動,更未給死難者家屬和公眾一個說法,這些死難者的靈魂無處安息。」
據悉,公祭活動發起人陳衛和於世文,在「八九民運」時是廣州中山大學學生,「六四事件」後,兩人遭當局監禁一年半。發起人表示,正定縣為新晉中共最高領導人習近平的政治之旅啟程的地方,在此公祭是提示習近平,莫忘其父親習仲勛亦是「六四屠殺」的反對者。習近平近期提出「中國夢」,這個夢應該正視民族之殤,將中國推向憲政民主的方向。該活動未受到當局警方阻撓,於世文在活動結束遭河北、河南兩地警方問訊24時後被釋放,組織者要求警方向當局轉交公祭詞,警察口頭應允。
除「天安門母親」群體持續要求當局「平反六四」外,民間在官方封禁此話題的背景下,近年來也有小規模的抗議和紀念活動。2007年6月4日,有民眾在《成都晚報》報縫中以廣告形式刊發文字:「向堅強的64遇難者母親致敬」。中國官方迄今未見對六四的解禁和平反跡象。
「公祭是一種拒絕遺忘的表達方式」
「八九民運」前學生領袖之一的馬少方,當年為北京電影學院學生,學運期間曾任北京高自聯常委,後入獄三年。他在接受德國之聲採訪時表示,公祭是一種拒絕遺忘的表達及追求自由的實踐方式:「我們在一個物慾的社會裏,很多人被強迫遺忘,或自我欺騙,記得就是一種拒絕遺忘,對於一種罪惡,對於悲慘的歷史,記住就是為了不讓罪惡和悲慘再發生,記住也是我們的一種基本良知;另外我覺得這種表達方式也是自由主義的實踐,我們在自由主義的理論中耗費了太多的精力,其實這都是成熟的憲政理論,今天的中國應該更多的尋找自由主義的實踐,在實踐中能不能形成真正的追求自由的力量很重要。」
但馬少方也表示,他與其他「八九民運」人士多年來的堅持,重點只有兩個字「真相」,他認為沒有建立在真相基礎上的官方賠償、沒有對「六四事件」真實定性的說法,都是對「死難者的污辱」,因此24年來不再冀望當局,而是更注重民間成長的對國家和社會改變的力量。
香港新世紀出版社出版人鮑樸也向德國之聲表示,公祭從民間層面是一種堅守記憶,從另一層面也是給執政者的直接壓力,如果沒有這些壓力,當局會封鎖歷史並對他們的罪惡繼續保持沉默。
「如果不開槍,中國將開啟另外一種歷史」
「這就是開槍的後果」
鮑樸也是八九一代,其父親鮑彤曾任中共前總書記趙紫陽的政治秘書,因反對鎮壓六四而被判入獄7年。2009年鮑樸在香港出版根據趙紫陽口述錄音整理而成的《改革歷程》;2010年他出版《李鵬日記》未果,兩本書中都有大量和「八九民運」及「六四事件」有關的內容。
鮑樸向德國之聲介紹,根據他整理的資料及父親的介紹,八九民運期間學生提出的「反腐、改革、民主」等主張,其實在中共內部也有一批力量蘊育改革,早在學運幾個月前的1988年中共十三大二中全會上,趙紫陽曾作工作報告,已經通過政治改革方案。學生訴求與中共高層中一部分改革力量「不謀而合」。在「六四事件」當晚,「改革之夢」被槍聲打碎,也使中國進入到另外一種歷史際遇中。
鮑樸表示:「20多年過去了,有了更多的歷史資料,我們知道在那樣的歷史關頭,鄧小平用武力的解決並不是唯一的方式,而如果不採取武力解決問題的話,意味著當時中國的政治改革就會向前走一步,而不是退後20多年,到現在政治改革還沒有擺到政治台面上去,13大通過的政治方案也沒有實施,現在的領導人不停改換語言,但實際的效果就是把政治改革無限期的推後,這就是開槍的後果。」
「八九一代,被剝奪青春的一代」
24年後的今天,1989年的春夏之交的歷史,成為印有「八九一代」標籤的人生命不能承受之重,亦是刻進生命中的記憶。鮑樸向德國之聲表示,多年來午夜夢迴,常常會憶起青春沸騰的日子:「那是中國最後一代還對中國公共事務能夠去傾入熱情,對政治和社會問題還有強烈關注心的人,後來就漸漸沒有了。八九一代是被剝奪青春的一代。」
2012年8月22日晚間,《人民日報》大地副刊主編徐懷謙在家中跳樓身亡曾引發中國網友對「八九一代」的討論,很多年輕一代對「八九一代」的陌生,及與徐懷謙同時代的人的悲情與掙扎交匯在網路間,從另一側面折射一段不可迴避的中國歷史。中國知名作家余世存曾作《八九一代是醜陋的》,其中寫道:「八九一代人至今沒有總結出自己一代人的性格、精神和使命,因為八九一代人跟上幾代人一樣仍未能展現自己的個性、畏天憫人的生命厚味和關懷廣大的熱誠,甚至至今跟政府一樣不敢直面六四,不敢直面六四那跪著造反的事實。因此,八九一代人也糊塗地過日子……。」
對此馬少方認為在中國醜陋的體制下,好幾代都在重複相似的「醜陋」:「我覺得余世存罵得很好,我覺得我們這一代人的醜陋不是在人性,而是我們生活在現實的制度之下,這樣的制度必然的把我們製造成醜陋的一代,不僅僅我們是醜陋的,我們上一代也是醜陋的,下一代也是醜陋的,所以這個制度下,人們無論是主動遺忘還是被動遺忘,都是制度下的必然結果。」馬少方認為所有堅持記憶的人在對抗醜陋,那些公祭也是也喚醒更多的人對抗醜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