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陸近期「抗日」題材影視汗牛充棟,無不編造歷史,粗製濫造,令人反胃。近日在網上搜索臺灣有否抗日影視,結果大失所望,居然只有一部描述張自忠將軍的《英烈千秋》,而且還是幾十年前的。不過,還是看得我蕩氣迴腸。
張自忠將軍,國軍第33集團軍總司令,在網路被當選中國抗日第一名將。
他當選第一名將首先是由戰績決定的。張自忠曾在臺兒莊戰役中重創日寇阪垣師團,獲得臨沂大捷;收復棗陽桐柏,獲得鄂北大捷;還獲得過襄東大捷,被老百姓稱為活關公。
張自忠(1890—1940),字藎忱。山東臨清人。1911年在天津法政學校求學時秘密加入同盟會。1914年投筆從戎。1917年入馮玉祥部,歷任營長、團長、旅長、師長等職。1930年中原大戰後,馮玉祥軍事集團被瓦解,張自忠所部被蔣介石收編。1931年後,張自忠曾任第二十九軍第三十八師師長、第五十九軍軍長、第三十三集團軍總司令兼第五戰區右翼兵團司令等職。
1937年,上海、南京相繼淪陷後,日本侵略者又把兵鋒直指徐州,志在奪取這一戰略要地。1938年3月,日軍投入七八萬兵力,分兩路向徐州東北的臺兒莊進發。待至臨沂、滕縣時,同中國軍隊發生了激烈的戰鬥。當時守衛臨沂的是龐炳勛的第三軍團。由於實力過於懸殊,傷亡慘重,龐部急待援軍。張自忠奉調率第五十九軍以一晝夜180里的速度及時趕來增援。張自忠與龐炳勛原是宿仇,但他以國家、民族利益為重,摒棄個人恩怨,率部與龐部協力作戰。敵軍在飛機大炮掩護下,配合坦克、裝甲車向茶葉山陣地發起進攻。張自忠以「拚死殺敵」、「報祖國於萬一」的決心,與敵激戰,反覆肉搏。茶葉山下崖頭,劉家湖陣地失而復得達三四次,戰況極其慘烈。經過數天鏖戰,敵軍受到重創,節節敗退。中國軍隊相繼收復蒙陰、苔縣,共殲敵4000餘人。不久,日軍再派阪本旅團向臨沂、三官廟發起攻勢,妄圖有所突破。張自忠和龐炳勛部兩軍奮力拚殺,經徹夜激戰,日軍受到沈重打擊,其向臺兒莊前線增援的戰略企圖被完全粉碎,保證了臺兒莊大戰的勝利。
1940年5月,日軍為控制長江水上交通線,調集15萬精銳部隊發起了攻佔棗陽、襄陽、宜昌等地的棗宜會戰。張自忠將軍本來率部防守襄河以西,當日軍攻破第五戰區第一道防線,直撲襄陽、棗陽時,身為集團軍總司令的張自忠將軍,毅然率領預備七十四師和軍部特務營東渡襄河,抗擊來犯之敵。他寫信給河東的第五十九軍,「只要敵來犯,兄即到河東與弟等共同去犧牲。」「為國家民族死之決心,海不枯,石不爛,決不半點改變!」渡河後,張自忠將軍率部在南瓜店附近頑強抗擊日軍,重創日軍,並截斷了日軍後方補給線。在日軍以重兵對張自忠將軍進行合圍後,為牽制日軍主力造成外線我軍對日軍實施反包圍,張將軍力戰不退,與敵搏殺,最後身中7彈。彌留之際,張自忠將軍留下最後一句話:「我力戰而死,自問對國家、對民族、對長官可告無愧,良心平安!」旋即拔佩劍自戕,一代名將張自忠壯烈殉國。
日軍驗明張自忠將軍身份後,在陳家集徵集一口棺木將他下葬。第38師師長黃維綱獲報後率便衣隊將遺體奪回,18日送回集團軍司令部,以上將禮服重殮,經宜昌轉送回重慶。28日,靈柩抵達重慶,蔣中正率軍事委員會高級將領與國民政府五院院長親臨致祭,蔣還撫棺痛哭。7月7日,國民政府明令褒揚張自忠,並追贈陸軍二級上將。張自忠墓位於重慶市梅花山麓。
張自忠將軍壯烈殉國後,重慶成千上萬的人們哭拜英靈,為其送葬。他的部下悲憤地唱著復仇之歌:「海可枯,石可爛,死也忘不了南瓜店!」表示要堅決為張自忠將軍報仇。翌年5月,其部在當陽地區將圍攻張自忠將軍的日軍酋首橫山武彥擊斃。
「第四分隊的籐岡一等兵,是衝鋒隊伍中的一把尖刀,他端著刺刀向最高指揮官模樣的大身材軍官衝去,此人從血泊中猛然站起,眼睛死死瞪住籐岡……」這是一名日本士兵的口述檔案,它記錄了抗日愛國將領張自忠生命中的最後時光。這份源自日軍《231聯隊史》的珍貴檔案,以日軍官兵的親口講述,再現了張自忠以身殉國的全過程。
「當衝到距這個高大身材軍官只有不到13米的距離時,籐岡一等兵從他射來的眼光中,感到有一種說不出的威嚴,竟不由自主地愣在原地。這時背後響起了槍聲,第三中隊長堂野軍官射出了一顆子彈,命中了這個軍官的頭部。他的臉上微微出現了難受的表情。與此同時,籐岡一等兵像是被槍聲驚醒,也狠起心來,傾全身之力,舉起刺刀,向高大的身軀深深扎去。在這一刻,這個高大的身軀再也支持不住,像山體倒塌似的,轟然倒地。」
1940年5月16日,張自忠為國捐軀後,遺體當天晚上被日軍13師團草草埋葬在陳家集(現湖北省襄陽縣內)。第38師師長黃維綱率便衣隊將遺體奪回,18日,當醫療隊人員用酒精擦洗遺體全身時,看到他全身共負重傷7處,最重的是一處洞穿胸部的炮彈傷。「隨後,將軍遺體被運往當時的戰時首都重慶安葬,路經宜昌時,十萬軍民恭送靈柩至江岸,其間日機三次飛臨宜昌上空,但祭奠的群眾無一退卻。」最後,日本飛機一彈未投,盤旋而去。
為便於讀者原汁原味地瞭解張自忠將軍,瞭解真正的抗日英烈,筆者載錄國民政府抗日名將秦德純有《我與張自忠》一文,如下:
我對張自忠將軍的深切認識,是在民國十六年(博主註:即1927年,以下以此類推)春天。那時我們都在開封服務,他擔任西北軍官學校校長,不久即調充廿五師師長;我由二集團軍十四軍軍長調任該集團軍副總參謀長。總參謀長是曹浩森先生,他品端學粹,耿介廉潔。我與他同住一個房間,房內佈置簡單,僅有一個辦公桌兩把木椅及兩個行軍床,曹先生的行軍床,頗為脆弱,人坐床上,常吱吱作響,他曾寫了幾句話貼在床側牆上:「此床甚弱,諸君注意,床壞事小,恐傷尊腿。」因此來訪的客人均立談完畢,即行辭去。
確有利於我們的辦公業務。北伐成功後調中央服務,歷任陸軍署長及軍政部次長。卅三年任江西省政府主席。卅五年當選為監察院監察委員,來臺後於四十一年以癌病逝世。當火葬時老友如石筱山(敬亭)熊哲明(斌)黃少谷及作者等無不滿面流涕痛哭失聲。我對這位死別十年的患難朋友時刻縈懷。因藉此機會,向讀者附帶介紹。我到總司令部後,因業務關係與張自忠將軍常常晤洽。知道他辦學治軍十分嚴格。對於律損壞軍譽的官兵,一律依法嚴懲決不寬貸,因此他的部下給他一個綽號叫:「張剝皮」。但遇有部下困難的事情,他都為他們一一解決,所以部屬對他既懼怕他的威嚴,又感念他的恩厚,我當時即斷定他的隊伍一定能打硬仗。
革命軍北伐,沿津浦鐵路方面自徐州北進,節節勝利。下兗州、過泰安直搗濟南。張宗昌、孫傳芳等率其殘部倉皇北竄,我先頭部隊李延年部已進入濟南城。不意日本軍閥突由膠濟路調集陸空主力向濟南炮擊轟炸,且殘殺我交涉使蔡公時先生(五三慘案),阻撓我革命軍北上以掩護張孫殘部的撤退。我革命軍遭此頓挫憤慨萬分。蔣總司令電邀第二集團軍總司令馮玉祥到前方視察,蔣公與馮氏會晤於黨家莊(距濟南約三十餘裡)。隨蔣公前往者有楊傑等;我隨同馮總司令前往,經會商決定:「不變更北代計畫,仍繼續北進,對濟南留少數部隊監視,我大軍由齊河渡黃河繼續追擊前進」。日閥的阻撓奸計終未得逞。
馮總司令自黨家莊回開封后,即通電二集團軍部隊,痛述日閥侵略殘暴罪行,應積極訓練所部誓雪國恥。同時就近親督張自忠的廿五師細針密縷的,嚴格整飭部隊(馮常說的紡細線)準備對日作戰救國。
張將軍痛感日閥的蠻橫暴行,為貫澈救國主張,遂用其全付力量在整頓部隊上苦下工夫。他夙夜匪懈的訓練所部,時常集合部隊,大聲疾呼的宣布日軍侵略罪行,要官兵一致認為日本是我國最大的敵人,必須誓死殺敵救國。又常把軍隊帶到野外作實地演習,改進戰術戰鬥上的細密動作,他這種準備,已非一朝一夕的工夫了。
廿年九一八日軍侵佔我遼吉黑三省。廿一年侵佔我熱河。廿二年復由熱河南下,企圖突破長城線窺伺我華北。宋哲元將軍所部奉命編為第三軍團,宋任總指揮,我任副總指揮,督率廿九軍由北平近郊向喜峰口、羅文峪兩地馳援。一日夜急行軍一百八十里,軍抵三屯營(喜峰口以南卅里)。適得日軍逼近喜峰口情報,張自忠、馮治安兩將軍所部遂跑步急進。
三月九日午刻抵喜峰口時,適我友軍萬福麟所屬五十三軍由熱河退出。日軍尾追跟進,我張馮兩師,即在喜峰口與敵遭遇。展開爭奪戰,各高地山峰,我軍得而復失,失而復得者數次,戰況至為慘烈。血戰三日,敵我已成僵持態勢。我與宋將軍密商,改守勢為攻勢,變被動為主動之擊敵計畫。我即由薊縣總部馳赴喜峰口前線,與張馮兩將軍會商,張馮均極端贊成,張將軍更主張即日實施,立即決定抽調有力部隊由戰線兩翼夜襲敵人側背。遂於當夜(十一日)派趙登禹、王治邦兩旅從喜峰口兩側之董家口潘家口攀越險峻山峰,抄襲日軍側背。是役計殲日軍步兵兩聯隊,騎兵一大隊,並破壞其野炮十八門。從此日寇攻勢頓挫,始終未能越過長城線各隘口,平津賴以安定。我最高統帥蔣公迭電嘉慰,並頒發立功將領以青天白日勛章。全國各界團體及各地僑胞,紛紛馳赴前線慰勞的絡繹於途。
此為自九一八日寇侵佔我四省以來,所遭遇的第一次嚴重打擊。事後得承德方面情報,敵在承德舉行追悼陣亡將士大會席上聲稱,認為是日軍侵華以來,所未遭遇的失敗與恥辱。
廿四年七月底,我由廬山奉蔣委員長傳諭宋將軍,以忍辱負重,維持華北危局,返報宋將軍,即此原則,妥為運用。同年十月中央發表宋將軍任冀察政務委員會委員長及北平綏靖主任,併發表我任察哈爾省政府主席。我到察不久,以外交重心在平,中央又將我調去北平市,察省主席職務,由張將軍自忠繼任。宋將軍即先將馮治安的卅七師調駐北平一帶。
廿五年春,奉中央令張自忠將軍調長天津市,繼將所屬州八師調駐天津一帶。此時我與張將軍,一在北平,一在天津,負撙俎折衝的責任,忍辱含垢與敵週旋,在精神上是很痛苦的。
日方迭施狡計分化廿九軍,陰謀宣傳把張將軍造成親日傀儡,於廿六年春,堅邀張將軍赴日參觀,因此張將軍更成了全國眾失之的。
冀察政務委員會成立之後,我全國愛國憂時人士,以及愛護我們的友好,紛紛函電交馳以大義相責,報章亦詆毀備至。我當時憂心如焚,深恐萬一失足,百死莫贖。某日攜帶友好責勉我的函電十餘通,晤宋將軍痛陳利害,不覺失聲痛哭。宋將軍態度鎮靜,鄭重相告曰:「我們奉中央訓示,委曲求全來支持此危局,此中內幕,不便向國人公開,當然難為人人所諒解,現在報上用五號小字罵宋哲元秦德純是漢奸;我絕對負責保證,將來一定有一天報上用頭號大字,登載宋秦是民族英雄,請你放心好了!」我經過這次宋將軍開誠相告,也就安心與日人週旋。
當蘆溝橋戰爭經過廿餘日,七月廿八日我軍在南苑失利後,宋將軍即遵蔣委員長電令,赴保定坐鎮指揮。當時宋將軍寫了三個手令:一、冀察政務委會委員長由張自忠代理,二、北平綏靖主任由張自忠代理,三、北平市市長由張自忠代理,一面電呈中央核備。立即決定當晚九時由武衣庫宋宅出發。臨行張將軍含淚告我曰:「你同宋先生成了民族英雄,我怕成了漢奸了。」其悲痛情形已達極點。我卻鄭重向其勸勉說:「這是戰爭的開端,來日方長,必須蓋棺才能論定,祇要你誓死救國,必有為全國諒解的一日,請你好自為之。」遂黯然握手作別。
七月廿九、卅兩日,張將軍接收冀察政務委會等三機關,他的精神沮喪,意志消沉。當時廿九軍大部已離平南調,日方對他已失去利用價值。其時卅八師參謀長李文田將軍,復於此際督率部隊向天津日本兵營進攻,未能得手。日方對張將軍亦認為是積極抗日份子。正擬進軍北平,另製造真正傀儡組織,供其利用。張在北平已無法施行軍政職權,悲憤之餘,決計秘密離平南下。而同時全國輿論對他更是一致痛詆,不遺餘力。
張遂不動聲色,秘密騎一腳踏車,由北平出朝陽門直駛天津。乘英輪轉赴青島,前往濟南。此時我正隨宋將軍駐津浦線的泊頭鎮督戰前方,宋將軍即派我到濟,囑偕同張將軍先到京,恭請蔣委員長訓示,並堅囑萬不可先到前線部隊,致招物議。我到濟與韓復渠及張將軍分別晤洽,見韓對張,採取秘密監視態度,並囑告張萬不可隨便他去,更不可赴前線軍隊,致生不利後果。張於此時已處於進退維谷的境地。
我當即電呈何部長應欽,大意以我奉宋將軍令偕同張自忠市長赴中央報告請罪,惟各方謠諑紛傳,對張似有不利,可否前往,請電示等語。旋得復電「囑即同張市長來京,弟可一切負責」云云。我即將此情形面告張將軍會同赴京,韓派其省府委員張樾負監視任務共同前往。車到徐州站突有學生卅餘人要到車上搜查漢奸張自忠,來勢頗為凶猛。我一面安排張將軍暫避,一面請學生派代表四人到車上談話,並到各房間查看,代表等未見張在車上,始下車而去。我們到京後,張住韓的駐京辦事處,我住廿九軍辦事處,靜候委員長召見。
張將軍同我到京,次日由我陪同到四方城晉謁委員長,張將軍首先起立請罪說:「自忠在北方失地喪師辱國,罪有應得,請委員長嚴予懲辦。」委員長訓示:「你在北方一切情形,我均明瞭,我是全國軍事委員會委員長,一切統由我負責,你要安心保養身體,避免與外人往來,稍遲再約你詳談。」到第三天,我接侍從室錢大鈞主任電話雲,委員長擬再接見張自忠將軍,請你陪同於明早九時到四方城晉見。
晉謁時適逢日機轟炸,委員長鎮靜如常,對張慰勉有加,詢問健康情形及所讀書籍,張答以閱讀郭沫若的日記,委員長告以應閱讀有益心身的書籍,郭的日記不要閱讀。最後告以一俟你身體恢復,我決令你重回部隊,俾得再有機會報效國家,並可到前方看看你的長官同僚及部下。態度誠懇溫和,儼如家人骨肉的親切。張將軍深受感動。由四方城回寓時,在車上淚流滿面對我說:「如果委員長令我回部隊,我一定誓死以報領袖,誓死以報國家。」足證蔣公認人的真切,感人的深刻。
到了廿九年冬我奉召晉謁時,見委員長辦公棹上有張將軍的生前照片,委員長很黯然的對我說:「若藎忱(張將軍字)尚在,宜昌不會陷落如此之快。」我即報告:「藎忱的壯烈殉國,是受委員長的感召激勵的結果。」即將當年在四方城,委員長對張將軍的優渥溫諭,及張感激涕零,誓言報效的經過,一一報告,委員長為之慨嘆唏噓良久。
廿七年春,隨戰事的進展,中央擬將廿九軍擴編為七十七軍及五十九軍兩軍,五十九軍軍長一職,何部長應欽一再征我同意,令我擔任,我認為該軍幹部多系張將軍訓練的學兵營出身,張將軍對他們也知之甚深。為發揮作戰威力,五十九軍軍長,似應由張將軍出任為妥。不久中央任命張將軍為五十九軍軍長,返部之日,張將軍對部眾痛哭失聲地說:「今日回軍,除共同殺敵報國外,乃與大家共尋死所。」全體官兵泣不成聲,誓死效命。此時正值日寇板垣第五師團長率其全部附以飛機巨炮進窺魯南,圍擊我龐炳勛將軍於臨沂,其鋒甚銳。張將軍奉命馳援,率部一日夜馳進一百八十餘裡,舉全力猛攻,鏖戰七晝夜。敵軍傷亡慘眾,大潰北竄七十里,造成抗戰以來空前大勝利。我軍得移師南向,奠定臺兒莊大捷。
徐州會戰後,我大軍西移,張將軍率部於疲敝之餘,掩護大軍突圍,車馬患畀傷患,躬為殿後,而敵人不敢近逼。是年九月武漢會戰,將軍以孤軍守潢川,敵至迭予痛創,我主力得以從容佈署,厥功甚偉。十月將軍任卅三集團軍總司令,此時國人無不以民族英雄目將軍,而將軍仍時時以未得良機殺敵效死,而引以為憾。
廿八年三月鄂西鐘祥戰役,敵以三個師團進犯隨棗,勢極囂張,張將軍親率兩團健兒渡河截擊,大破敵於田家集,集斃聯隊長三,傷旅團長一,斬獲無算,敵軍狼狽潰退,隨有鄂北之捷。
廿九年夏,敵以重兵再犯襄樊,張將軍以主力堅守襄河,親率輕兵一部渡河截擊,乃於五月七日夜臨出發前,貽書副總司令馮治安將軍:「因為戰區全面戰局關係及本身之責任,均須過河與敵一拼,決於今晚往襄河東岸進發,奔向我最終之目標「死」字邁進。無論作好作壞,一定求良心得到安慰,以後公私均得請我弟負責。由現在起,以後或暫別或永離不得而知。」偏師既渡,屢與敵遇,連戰皆捷。北竄之敵,歸路切斷,陣勢動搖。五月十日敵主力聚於方家集,張將軍率部進擊。激戰連日,殲敵盈野。十六日敵援軍萬餘人突至,張將軍因陷重圍,自晨至晚,彈如雨下,左右請稍移指揮位置,不許,復往返衝殺十餘次。部眾已傷亡殆盡,將軍胸部已受敵機關鎗傷六處,時距敵僅數百步,左右曳引之,瞋目叱之曰:「此吾成仁日也,有死無退。」既被重創六處,猶振臂高呼殺敵,會創發仆地,於彌留之際,顧部屬曰:「吾力戰而死,自問對國家對民族對領袖可告無愧,汝等當努力殺敵,毋負吾志。」言畢遂壯烈殉職。
委員長聞訊深為震悼。當張將軍靈櫬到渝之日,即通電全軍,電文情詞肯切,所有將士莫不為之感動。茲錄其電文如下:
張總司令藎忱殉國噩耗傳來,舉國震悼。今其靈柩於本日運抵重慶,中正於全軍舉哀悲痛之餘,謹述其英偉事跡,為我全體將士告。追維藎忱生平與敵作戰,始於廿二年喜峰口之役,迄於今茲豫鄂之役,無役不身先士卒,當喜峰口之役,殲敵步兵兩聯隊、騎兵一大隊,是為藎忱與敵搏戰之始。抗戰以來一戰於淝水,再戰於臨沂,三戰於徐州,四戰於隨棗,而臨沂之役,藎忱率所部疾趨戰地一日夜達百八十里,與敵板垣師團,號稱鐵軍者鏖戰七晝夜,卒殲敵師。是為我抗戰以來克敵制勝之始。
今茲隨棗之役,敵悉其全力三路來攻,藎忱在棗陽之方家集,獨當正面,斷其歸路,斃敵無算,我軍大捷。假藎忱不死,則此役收效當不止此。今強敵未夷,大將先隕,摧我心膂,喪我股肱,豈惟中正一人之私痛,亦我三百萬將士同胞之同聲痛哭者也。抑中正私心尤有所痛惜者,藎忱之勇敢善戰,舉世皆知。其智深勇沉,則猶有世人未及者,自喜峰口戰事之後,蘆溝橋戰事之前,敵人密佈平津之間,乘間抵隙,多方以謀,我其時應敵之難,蓋有千百倍於今日之抗戰者。
蓋藎忱前主察政後長津市,皆以身當撙俎折衝之交,忍痛含垢與敵週旋,眾謗群疑無所搖奪,而未嘗以一語自明,惟中正自知其苦衷與枉曲,乃特加愛護矜全,而猶為全國人士所不諒也。迨抗戰既起,義奮超群,所向無前,然後知其忠義之性,卓越尋常,而其忍辱負重殺敵致果之概,乃大白於世。見危授命烈士之行,古今猶多有之,至於當艱難之會,內斷諸心,茍利國家曾不以當世之是非譭譽亂其慮,此古大臣謀國之用心,非尋常之人所及知,亦非尋常之人所能任也。
中正於藎忱信之尤篤,而知之特深,藎忱亦堅貞自矢不負平生付託之重,方期安危共仗克竟全功,而乃中道摧折,未竟其志,此中正所謂於藎忱之死重為國家前途痛悼而深惜者也。雖然國於天地必有與立,而三民主義之精神,即中華民國之所由建立於不敝者也。今藎忱雖殉國,而三民主義之精神實由藎忱而發揮之;中華民國歷史之榮光,實由藎忱而光大之,其功雖未竟,吾輩後死之將士,皆當志其所志,效忠黨國,增其敵愾,剪此寇仇,以完成藎忱未竟之志,是藎忱雖死猶不死也。願我全體將士其共勉之。
蔣中正手啟。
中華民國廿九年五月廿八日。
張將軍靈櫬過宜昌時,軍中未即公布,而民眾不期集於東山寺,弔祭者逾數萬人,有的掩面流涕,有的悲傷嗟嘆,還有些老太太夜起手制麵食曰:「我為張將軍做北方飯也。」其感人之深如此。靈櫬到渝後,在儲奇門設奠,委員長親臨撫慟,政府各首長均綴紗親登靈船致祭,各機關職員及民眾,自動前往弔祭者,終日絡繹不絕。均一致確認張將軍是我們抗戰以來,最偉大的民族英雄。是則張將軍的軀殼雖死,他的精神是永垂不朽的了。
十一月十六日遺櫬權厝北碚梅花山麓,從此一代忠骨長埋地下,永為世人所景仰憑弔。這是我們中華民族所以迭經磨難,終能屹立於天地,歷久而愈光明的精神所在。
張夫人李敏慧女士因患病在滬,聞將軍噩耗,拒絕醫藥治療,絕粒七日而逝,遺子一廉珍,孫男三均聰慧,惜均陷大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