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語:《人類大劫難——關於世界末日的再思考》,袁紅冰著,財團法人臺灣基督長老教會臺灣教會公報社(http://www.pctpress.org)2012年出版。經公報社授權,現將《人類大劫難——關於世界末日的再思考》的目錄、序言、第一卷、第二卷內容在網路連載,以饗讀者。欲購書者請聯繫:701臺南市東區青年路334號財團法人臺灣基督長老教會臺灣教會公報社,電話:886-6-235 6277 轉122,電郵:[email protected] 。 ——《自由聖火》編輯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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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曲:在魔鬼之眼的逼視下
披一片殘破的風,漫步於孤寂的思想中,追尋人類悲歡的終極原因——這是我,一個詩者與哲人的宿命。預言世界末日本來屬於先知的天職,然而,在這個庸人都很自信卻又缺少先知的時代,我不得不作一個預言者。
在人類精神歷史的長河中,關於世界末日的思考,是反覆浮現的主題。不過,以往這個主題或者只表述遙遠的預警,或者只意味著某種神秘信仰的懸設,或者只是人類想像力的一種畸形的延伸。而今天,我卻在一個花香醉人的清晨,呼吸到世界末日的濃烈氣息——那血腥的氣息與現實之間,似乎只隔著一條窄窄的田間小路。
先知常用屠刀般銳利的理性切入思想;詩者和關注生命意義的哲人,卻習慣於透過人們情感的震撼,凝視思想。因為,先知超越情感,而詩者和渴望採摘生命意義之花的哲人則超越理性的邏輯。正是兩個看似偶然的事件引領我走進關於世界末日的思考。這兩個互不相關的事件中,都有強烈的情感震撼,而且,都有魔鬼之眼,從蒼穹之巔陰沉地俯視人類命運。
中國大西北,鐵黑色的戈壁灘和枯骨般蒼白的沙漠橫亙萬里。那種荒涼的色調是對生命的冷酷否定。不過,在戈壁或大漠間,孤獨的旅人常常會猝然發現一隻彷彿青銅雕成的蜥蜴,正痴迷地盯著一朵石縫間搖曳的小花,並伸出艷紅的長舌,舔食金色花蕊中的露珠——露珠晶瑩得宛似天使的眼淚——那一刻,人的靈魂會在生命的感動中融化為一首詩。
上個世紀七十年代的一天,一位維吾爾族牧羊人為找尋被黑風暴吹散的羊群,走過戈壁,來到大漠的邊緣。荒涼的寂靜本就是牧羊人的伴侶,可是,他卻突然感到一陣從骨頭裡滲出的死寂,好像自己的心瞬間變成冰冷的灰燼,隨風飄逝在死去的時間中。那種恐怖的寂靜之上似乎凍結著永恆,然而,永恆也有盡頭。就在永恆的終結處,茫茫的沙漠猶如大海的怒濤,洶湧澎湃;一輪巨大的浴血的太陽突然從震盪的沙漠中隆起。
牧羊人的眼球似乎被強光點燃了,他身邊的十幾隻羊身上騰起猩紅的火焰。鐵鑄的戈壁發出慘厲的呼嗥,裂開道道巨大的縫隙。牧羊人像被吞噬一樣,墜入大地的裂痕間。仰視中,牧羊人看到,燃燒的狂風從裂痕上呼嘯而過,鐵黑色的裂痕邊緣被燒成暗紫色;那輪彷彿從地獄裡湧起的太陽,急速翻騰著,升向天空。牧羊人覺得,那是一隻充血的魔鬼的獨眼,凶狠地向他瞪視。
後來,黑雲籠罩了蒼天和大地,牧羊人爬出地裂的縫隙,像一縷受傷的風,飄回家鄉。他把可怕的經歷講述給自己的親友,不久就死去了。他的死亡是一個極其痛苦的過程:他的身體潰爛,皮和肉一塊塊剝落,似乎被無形的鐵爪撕掉了;臝露出的骨骼呈現出暗黑色,猶如生鏽的鐵。死前,牧羊人相信,他是受到了那輪從地獄中湧起的太陽,即那只魔鬼獨眼的詛咒;死後,牧羊人潰爛的眼睛仍然瞪視著這個世界,彷彿永遠不會癒合的恐懼。
當我在一個沒有星月的暗夜中聽到別人轉述的這個事件時,我關注的並不是維吾爾牧羊人個人的悲慘經歷,也不是中國大西北核爆炸試驗場地周圍幾百萬人長期受到核污染戕害的社會悲劇,因為,那一刻,一個哲理如同有毒的棘刺猝然刺入我的眼球。在流血的黑暗中,我看到那個哲理猙獰的笑容;他預言人類前所未有的大劫難和世界的末日。
「創造和毀滅世界的能量本屬於上帝,當具有原罪的人理解並控制了這種能量之後,屬於上帝的能量就將轉化為魔鬼對人類的詛咒;它預言世界浴火自焚的末日。」——猙獰的哲理如是說。
在西方宗教信念中,有一個意蘊深長的傳說:一群古巴比倫的石匠試圖修建通天之塔;上帝通過變化石匠的語言,使他們難以互相溝通,從而阻止了修建通天塔的努力。
我無暇思考那群已經湮滅於時間深處的石匠究竟為什麼要修建通天塔——是為了獲得本屬於上帝的創造與毀滅命運的能量,還是為了在永恆和無限的絕頂之上同上帝對話,或者是想要使人的智慧成為宇宙的絕對精神。我也厭倦於去理解上帝阻止修建通天塔的真實理由——是認為需要永遠贖罪的人類沒有資格到達時-空的極致之處,還是怕人類成為宇宙絕對精神的僭主,並自稱「上帝」,或者出於大愛之意,不願人類從蒼穹之巔盜取能夠毀滅世界的能量,用於塵世的利益爭奪,從而自戕。但是,我知道,當代人類已經筑成通天之塔,這座通天之塔就叫作科學理性。我也清晰地看到——清晰是因為站在塵世之上俯視——通過科學理性,人類只從上帝的聖殿中盜取了毀滅世界的能量,卻沒有獲得宇宙絕對精神對生命意義的祝福,相反,這是一個離精神已經越來越遠,並像尾巴被點著的鼠群瘋狂奔向物性貪慾的時代;人類似乎急不可待地渴望讓自己的命運退回物性的黑暗中,而對於精神價值的厭倦,甚至仇恨,似乎被奉為時代的主題。
核烈焰的壯麗邏輯在宇宙精神的意境中本來屬於創生的能量,因為,他是太陽熾烈的靈魂,而太陽創造了生命存在的條件,也創造了人類的命運。然而,人類以科學理性的名義控制了本屬於上帝的能量之後,卻把核烈燄的邏輯由生命的創生者轉化為世界的可能的毀滅者;當代人類早已經完成毀滅地球和人類命運的能量積蓄,只在等待某個歷史進程把世界推上毀滅的斷頭臺。現在,這個歷史進程踏著時間的血淋淋的傷痕,正在走進現實。
諸多關於二零一二年人類劫難或者世界末日的流言傳播已久。那些流言不過是一個由於缺乏理想主義而過分無聊的時代,人們試圖從毀滅的恐怖中尋求刺激的無聊努力。流言是無聊者的無聊的虛構,真實的則是,中共暴政將在二零一二年百花凋殘、黃葉漫天飄零的時刻,進行一次權力全面交接。而這個事件將拉開世界末日大劫難的序幕。
「文化大革命」構成毛澤東展現中共極權恐怖的經典時期。二零一二年全面接控中共最高權力的一代人,主體是毛澤東式政治恐怖的「衝鋒隊」,即「文化大革命」最初的「紅衛兵」;毛澤東肉體死了,他的政治靈魂卻活在這批人的心中。他們走上權力之巔,不僅將繼承鄧小平時期的權力極度腐敗的遺產,也將復活毛澤東的世界性野心——那是西方極權文化傳統的現代經典表述,即共產主義控制人類命運的野心。中國將因此進入萬年歷史中最黑暗的時期。
縱觀歷史,現代之前還從來沒有過極權政治控馭毀滅世界能量的先例,所以,人類的命運還能在跌宕起伏中艱難地趨向自由。試想,中世紀的羅馬教廷和十字軍,或者希特勒的納粹德國如果得到核烈燄邏輯的祝福,自由還能成為人類命運的趨勢嗎。現在,魔鬼把開啟世界毀滅之門的核烈焰的鑰匙交給了中共極權體制,而且,中共的國家能量——至少它控制了十五億政治奴隸,乃是中世紀羅馬教廷和當年的納粹德國根本無法相比的。更何況瘋狂膨脹的經濟實力,已經合乎專制政治天性地迅速轉化為全球極權擴張的政治意志。
上述狀況所預言的人類大劫難可以令太陽都由於恐懼不寒而慄,然而,人類卻在諸如「中國正在和平崛起並成為世界經濟的希望之星」一類豪華的謊言中,摟抱著幻想走向命運的斷頭臺——謊言是由中共收買或者豢養的學者、文人、偽漢學家和「中國問題專家」製造出來的,但是,沒有哪一個時代,像當代這樣厭惡真相,渴望甚至迷戀於謊言;難道人類除了相信謊言再也沒有任何出路了嗎?
我書寫預言之書,目的之一就是要摘下掛在蒼穹上的晚霞般絢麗的謊言,讓人類看到,黑暗天幕上的魔鬼之眼正在逼視人類的命運。那只魔鬼的眼睛裡,燃燒著毀滅的烈燄;太陽似乎都將在魔鬼之眼的烈焰中像冰塊一樣融化,那或許是因為,魔鬼之眼離這個世界比太陽更近,近得如同抵在咽喉上的尖刀。
另一個引領我走向世界末日思索的事件,在起點處似乎也只與個人悲劇有關。二零零八年的金融危機中,一位富有的女人由於金融投機失敗,雲峰一樣高聳在天際的財富,以及想成為澳洲首富的野心轉瞬間煙消雲散。這個女人原本慾望沸騰的眼睛變得像骷髏眼眶的空洞,凝結著死亡的茫然。她用手凶狠地抽打自己的臉,撕下一縷縷乾枯的頭髮;她以頭撞牆,彷彿想絕望地撞開黑牢的鐵門——她的心因為被金錢拋棄而破碎,以至於她試圖用肉體的自虐來掩蓋心碎的疼痛。
冷冷地看著這個瀕臨破產的女人,我沒有一絲同情,更不屑於給她安慰。我高貴的安慰只能給予在真誠的情感悲劇中怒放的痛苦,而同由於失去金錢破碎的心無緣。
這個曾經富有的女人終於因為失戀於金錢而自殺,然後又被救活。她講述了被死亡親吻的時刻呈現出的景象:滾滾紅塵中,人都變成物慾的火焰之鞭抽擊下的餓鬼,發出能撕裂鐵石的慘痛呼嗥,互相瘋狂殘殺,貪婪地吸食別人的血淚,從別人的眼眶或者胸膛裡剜出眼球或者心… .. .。猩紅的天空中,一隻魔鬼的獨眼充滿惡意的嘲弄,斜視著為物慾而瘋狂的塵世,異化為地獄的塵世。這個曾經富有的女人震驚地發現,那只魔鬼的獨眼竟然就是印在一美元鈔票背面的「光明獨眼」——在古埃及的信仰中,「光明獨眼」是象徵太陽的圖騰。
本來表述太陽之神的「光明獨眼」,由於同金錢結合,便異化為物慾的魔鬼之眼。這就如同作為太陽之魂的核烈燄的邏輯一旦被極權者控制,便從上帝創造生命的能量,轉化為魔鬼毀滅世界的能量。上述兩種異化過程都歸結於魔鬼對人類命運的詛咒,而不同之處在於,魔鬼之眼中燃燒的核烈燄,是人類踏著科學理性的通天之塔從上帝的聖殿中竊取的;魔鬼之眼中燃燒的物性貪婪,則是人類為自己製造的宿命。
那位被金錢拋棄而心碎的女人,在瀕死的體驗中受到魔鬼之眼的輕蔑斜視。不過,她的個人悲歡並不值得作為哲學思考的課題。因為,迷戀於金錢而不是愛情的女人,同貪婪於專制權力的男人一樣,本質上都屬於形而下的粗糙、污穢的存在。然而,這是一個瘋狂的物性貪婪主宰的時代,是人們爭先恐後把心靈出賣給金錢的時代。維吾爾族牧羊人受到核烈燄的魔鬼之眼的詛咒而肉體潰爛;那個曾經富有的女人則受到美鈔上的魔鬼之眼的詛咒而精神潰爛——這種精神的潰爛同時是屬於時代的,是人類命運的精神潰爛;時代和人類命運的悲劇主題,當然應當受到哲學的關注。
宇宙中比永恆和無限更偉大的事件,便是人以心靈的名義從混沌中脫穎而出,用精神主體之光照亮自然的黑暗,使現象世界清晰地呈現出來。茫茫宇宙間,地球不過是一個趨於零的點;在物質存在形式的意義上,附著於地球上的人類,渺小得可以忽略不計。不過,人類卻又能夠把浩瀚的宇宙當作思考的客體,從而使自己獲得認識主體的高貴資格,成為宇宙中的精神之花和自由的理解者。這全在於人本質是物性之上的心靈的存在。人的命運本質上是自然本能過程之上的文化存在——人不是基於物性,而基於精神,才高於獸性和萬物,才獲得理解並創造美、自由的資格,才有權利思索上帝才配思索的主題,即永恆和無限。
但是,當代主流的生活方式卻證明,人類決心放棄以往的全部精神努力,並把物慾視為生命意義的極致。物性貪婪豐盈如滿月,精神的星群卻黯然湮滅。人類正以物性貪慾的名義,回歸物性的黑暗。人類正在物化,命運正在物慾中腐爛。肯定物性,否定精神,便意味否定人的本質;肯定物慾,否定心靈,便意味否定人的意義,並從根本上否定生命的幸福感。因為,幸福是心靈的體驗,而不是物性的表述。當精神的太陽沉落之後,自然的地平線上不會湧起絢爛的晚霞,而只會有物性的永恆黑暗再次漫過蒼天和大地。
物性貪慾是生命的原罪;追求物性貪慾進行的爭奪是塵世間的萬惡之源。如何用精神的力量阻止物性貪慾主導人類命運,構成宗教聖者和相信理想主義的哲人、詩者的思想主題。那是同人類萬年精神史相隨相伴的主題。現在,人類卻扯斷使自己的命運同宇宙真理相接的心靈的藤蔓,走入精神毀滅的絕境死地。我不能確定,魔鬼獨眼中物慾的火焰熔鑄出的屠刀,將在哪個清晨或者黃昏落下,斬斷人類的命運,不過,我可以確定,道德良知和理想主義的堤壩崩潰之後,從人類生命深處奔湧而出的物慾的狂濤怒潮,必定把歷史衝向世界末日。
當代,從西方到東方,從政客到文人,從珠光寶氣的華爾街富豪到蠅群縈繞的印度乞丐,從扭捏作態、搔首弄姿的演藝明星到中國的千萬妓女,從和尚尼姑到海盜或者教授,遍觀世界,各色人等,幾乎無一例外在為金錢而焦慮瘋狂。似乎只有恐怖主義者還在堅守理想主義,只不過,無辜者的死亡又使屬於恐怖主義者的理想變成罪惡。
連上帝都會因之而困惑之處更在於,民主政治與極權專制本應冰碳不能共存,水火無法相容,現在竟然也能以物慾的名義融成同一滴骯髒的血——美國和中共宣布形成「戰略合作夥伴關係」,便是例證之一。儘管如此,也不能不承認,風靡全球的物慾狂潮最初源起美歐的生活方式,而這種表述時代個性的生活方式,是在自由的政治背景下形成的。自由沒有創造出豐饒的審美激情和華貴的思想,卻為散發出濃烈腐臭氣息的物慾生活方式作證,這說明自由病了,而且病入膏肓——「自由」病了,這才是這個時代最致命的精神危機。
自由是人類的拯救者;理解自由是最神聖的思想事業,每一扇偉大的歷史時代之門,都是由對於自由的再理解所開啟。以往的歷史中,無論命運處於怎樣凶險危難的境地,都有以自由的名義書寫的理想主義旗幟,引導人類走向未來。自由曾經是拯救者。可是,現在自由病了,拯救者首先呼喚拯救。人類由此面臨前所未有的困境。
拯救自由需要思想來自天啟的聖徒、哲人和詩者,但是,在一個俗不可耐的庸人都比上帝還要自信的時代,面對形而下的蠢物白痴都敢嘲笑理想主義者的情勢,即便有從宇宙精神中獲得思想靈感的天縱英才,也只能是孤獨者;自由需要拯救,而蠕蠕如蟲蟻的庸眾卻願意讓自由隨他們骯髒的肉體和本能一起慢慢腐爛。
源自中共極權主義的全球擴張;連太陽都被燒焦的熾烈的物性貪慾——這是兩隻逼視當代人類的魔鬼之眼,然而,很少有智者敢於同魔鬼之眼作英雄的對視。人類中的絕大多數都試圖通過粗俗本能的狂歡,遮掩空虛的精神上綻裂的焦慮與恐懼:那似乎是對物化的生命本身的恐懼,以及對世界末日的直覺產生的焦慮。
我書寫預言之書,不是為了表述不可改變的末日的宿命,也不是為了把絕望之釘釘入人類的眼睛。因為,我厭惡宿命,並渴望注視絕望之後的原野。
我書寫預言之書,是為了踏過世界末日的宿命的鋒刃,撞向一個屬於心靈時代的晨鐘;在那個時代中,高貴的自由人將表述對審美激情的熱戀,對社會正義的理解。
蒼天和大地告訴我,即使能用熾烈的英雄之心點燃死灰或者頑石,也難於用理想主義感動只相信物性貪慾的人類。但是,我仍然要走上黑暗的時代之巔,用心靈的火焰親吻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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