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普通人家,誰辦得起這樣的喪宴?」隨著一張白底黑字的電腦列印體訃告出現在昭通市永善縣城街頭巷尾的公示欄上,黃家喪事便成為當地百姓茶餘飯後的熱門話題。連辦六天流水宴,赴宴者眾,除了當地的群眾,也有昭通各縣市各界人士,甚至當地縣城的中小學生,每天早晚放學後也可以到蘭花賓館吃「免費餐」。黃家經營的蘭花賓館大門外一下子人來客往,熱鬧了起來。不過,在流水席的背後,首先吸引當地百姓目光的,則是訃告上6個孝男孝女的名字。
喪宴現場示意圖
12月4日訃告貼出
「這在當地是響噹噹的家庭」
這張12月4日貼出的訃告內容為:「慈父黃公寶華因病治療無效,於2012年12月4日8時去世,享年88歲。定於2012年12月12日(農曆十月二十九)送往新拉岩灣安葬,恭請各位朋友前來蘭花小區幫忙。」落款有死者黃寶華膝下6個兒女的名字。其中,孝男是黃家翔、黃家瑜、黃家明、黃家林和黃家權;孝女是黃家賢。
據當地群眾反映,黃寶華過世後,靈堂設在黃家明所經營的蘭花賓館內,並從本月7日開始殺豬宰魚,宴請四面八方前來「趕人親」(憑弔死者)的客人,一直持續到12月12日出殯當日。前往蘭花賓館大院內「趕人親」的客人,每頓飯不低於200桌。這些人大部分是來自永善縣各鄉鎮的群眾,還有一部分是昭通各縣市各界人士,最遠的有來自四川雷波縣的警察。這些人中,不乏公、檢、法單位的公職人員。此外,黃家擺喪宴期間,當地縣城的中小學生每天早晚放學後都可以到蘭花賓館吃「免費餐」。
「我們普通人家,誰辦得起這樣的喪宴?」一位不願具名的當地群眾說,按永善縣政府規定,當地縣城的人死後都要按規定送到慈安堂去,「簡簡單單」辦。另一位群眾則說,黃家在當地是「響噹噹」的家庭,如果不把喪事辦得風風光光的,幾個兒子臉上確實有些挂不住。
走進賓館大院,53張八仙桌分別擺放於道路兩側宴請賓客。
靈堂
12月11日記者暗訪
花圈上有當地黨委政府的名字
玉泉路是永善的一條出城的小道,坡度較大,兩側是居民樓房。在這條路的中段,有一座佔地面積較大、頗有幾分歐式建築風格的蘭花賓館,與周圍的居民樓房相比,顯得「很有檔次」。
12月11日晚上,記者趕到此地,只見蘭花賓館兩側已被車輛堵得水泄不通。蘭花賓館的大門前臨時搭起了用竹條編製的大牌坊,中門高約8米、寬約10餘米,門的橫樑上挂了巨幅條形黑紗。兩隻「仙鶴」用白紙裱制而成,在緊依牌坊和蘭花賓館大門的兩端相對而立。當地人把這樣的門叫做「出喪門」。
走進賓館大院,數十張八仙桌分別擺放於中間道路兩側,不少人圍坐在桌前,有的嗑著瓜子在閒聊,有的抽著煙在打牌。依次擺放於大院右側的數十張八仙桌後面,廚子們搭起一排長約20米的灶臺,灶台上擺放著8口約兩人才能搬動的大鍋,鍋上冒著騰騰熱氣,十餘名男女幫工正在灶臺前忙碌。「把材料準備好,明天人肯定多……」一名中年婦女正在指揮其他人幹活。
現場一位群眾告訴記者,次日(12日)正是黃寶華出殯的日子。按照當地風俗,出殯當日,所有前來「趕人親」的如果不來吃飯,就會被主人視為不敬。「擺宴時間定於10時。要讓所有客人吃完飯,至少要持續到12時以後。」雖然此時已經是11日22時30分,賓館大院裡依然燈火通明,從大院深處還傳來法師們「作法」的鑼鼓聲。記者向鑼鼓聲傳來的地方走去,到達永善縣供銷合作社蘭花集團的大廳,大廳一樓聚集著數百人。門外有一個用腳手架搭起的棚子,這便是黃寶華的靈堂。逝者的遺像和靈柩擺放在靈堂正中央,供親友祭奠。幾名身著道袍的「先生」席地而坐,敲鑼打鼓,口中唸唸有詞。
靈堂一側是永善縣供銷合作社蘭花集團辦公樓。大廳外另一側的廣場上同樣熱鬧,幾桌棋牌麻將旁圍觀了不少人。「明天要出殯,今天晚上,老人的親友通夜到天明都會在這裡耍到天亮,打麻將,下棋喝酒……」一名參加喪宴的老者解釋說。
距離黃寶華靈堂四五十米處的空地上,滿地都是爆竹燃放後的殘留碎屑。數百個花圈擺在廣場的四周,像是一圈「花圈牆」。「做他們家生意的花圈店有四五個,這些個花圈裡,有五十個是我親手製作的。」一家在現場製作花圈的花圈店老闆介紹說,他之所以到現場製作花圈,是因為很多遠道而來的死者親友沒來得及置辦花圈,加上花圈需求量大,他只好帶上材料來到現場為客人提供服務。「我15分鐘就可以做一個花圈,一天做了30多個,價格不貴,150塊幫你做得體體面面的。」這位老闆說。
記者注意到,花圈上落款是個人名義敬獻的都被擺放在不起眼的角落裡,而一些寫有「昭通市人民檢察院」、「中共永善縣委」、「永善縣人民政府」、「永善縣人民政府辦公室」、「永善縣公安局右安分局全體警察」、「永善縣國家稅務局」、「雷波縣公安局禁毒大隊」落款的花圈則被擺放在靈堂顯眼的位置。
以昭通市人民檢察院的名義敬獻的花圈
喪宴
12月12日記者暗訪
一頓午飯吃了200多桌
一邊是黃家的親友護送逝者出殯安葬,一邊是留在蘭花賓館「趕人親」的人要吃宴席,這可忙壞了在家準備伙食的50名抬菜工和40餘名廚師、服務員。
12日8時30分剛過,蘭花賓館背後的幾排灶臺就冒起了騰騰熱氣,六七名婦女有的正在往灶臺裡添柴火,有的正在把煮好的米飯往外抬,抬完又繼續煮飯。9時許,賓館大院的灶臺旁,數十名繫著深藍色圍裙的廚子和服務員也忙得不亦樂乎,年輕的小夥子在砧板上開始殺魚,婦女則負責揀菜、配菜,廚子們把配好的大盆大盆的菜和肉倒進大鍋裡,雙手揮舞著鏟子開始炒菜。此外,年長一些的男子則負責燒水和分配酒水。
賓館大堂外的空地是吃喪宴的地方,53張八仙桌左邊成三排共38桌、右邊成兩排共15桌向大院深處縱向排列。
在蘭花賓館的一面牆上,用白紙黑字寫了當天參加喪宴的端菜人員和抬飯人員的名單。其中端菜者50人,抬飯者4人。每張八仙桌上都寫有端菜人員的名字,負責這張桌子的抬菜、倒水、收拾剩菜、擦桌子等工作。
準備飯菜期間,一名穿咖啡色皮夾克的白髮老人抽著煙巡視著各人的工作,然後走到主席台上開始對著話筒喊話:「大家趕緊把手頭的活準備好,10點半準時開席!」10點,前來參加「趕人親」的親朋好友開始陸續趕到現場,不一會兒,所有八仙桌旁已經座無虛席。
胸前繫著一條深藍色圍裙的抬菜人員高挽著袖子,拎著一個方形托盤站到灶臺旁的配菜處,排隊等待抬菜上桌。
「找到座位沒有?」「來晚啦,等下一輪!」不少來得稍晚一點的親友只好站在一邊,等待下一輪才能吃飯。
由於不斷有親友驅車趕到喪宴現場,停車成了難題,場面稍顯混亂。此時,主持人拿起話筒開始維持秩序:「外面小車就不要進來了,現在吃飯時間,你停在外面好了。」
抬菜上桌的時候,記者注意到,每桌都有11個菜,八葷三素,還配有一瓶啤酒、一瓶白酒和一瓶飲料。「別只顧著給客人抬菜,碗筷都要拿好!」主持人隔幾分鐘就會在話筒中提醒端菜人員。
20多分鐘後,第一撥就餐的客人吃完飯,相繼離席。桌子還沒有收拾乾淨。第二撥客人開始入席,並催促服務員趕緊上菜。為了讓後來的客人盡快吃到喪宴,主持人拿起話筒喊道:「吃完飯的的朋友,麻煩你們到旁邊找個空地耍起,把座位讓給還沒吃的朋友,不要佔著位子……」說完,主持人還親自上陣,幫助疏散已經吃完飯的客人,讓後來的客人盡快入席。
接近中午12點,學生放學,單位下班,更多的人來到喪宴現場,扎堆就餐,宴會迎來了一個高峰。「抬菜的看一下,桌子上沒有酒的記得幫客人拿酒,把零散的客人聚齊到一桌,就可以上菜啦!」「那邊那個傅XX,你桌子上已經坐好客人了,趕緊把菜給客人端過去。」主持人對著話筒喊話,忙得不亦樂乎。
12時30分許,客人逐漸散去。記者粗略估計,整個午飯大約花了2小時,進行了至少四輪流水席,每輪53桌,迎客人數有212桌。吃飯人數超過一千人。即使每頓喪宴以200桌計算,黃家此次喪宴從12月7日開始辦了6天,每天辦兩頓宴席,這6天的喪宴桌數不低於2400桌。
不過,此次在喪宴上幫忙的一位廚子則坦言,為當天出殯準備的早晚兩頓伙食,一共備了1600份豬肘子,到當天的兩餐喪宴結束,廚房裡剩下的豬肘子不到100份。他說,以每桌一份豬肘子計算,當日的喪宴桌數不少於1500桌。當然,副科級以上的幹部並沒有在露天宴席上吃飯,而是在室內的餐廳和包房內進餐。不過,這位廚子的說法記者未能進一步證實。
(本文有刪節)
来源:生活新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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