斧頭砍不掉阿富汗少女對自由的嚮往(組圖)

發表:2012-12-05 16: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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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富汗賈拉拉巴德——青年女子古爾·米娜(Gul Meena)還活著,這真是雙重奇蹟。她被斧頭砍了15下,頭部和面部砍得極深,腦子都露了出來,但她撐得足夠久,終於得到了救治,儘管醫生能做的也有限,她還是保住了性命。

扎米爾丁(Zamiruddin)大夫說,「對她能活下來,我們本來不抱希望。」扎米爾丁是一名神經外科醫生,在位於東部城市賈拉拉巴德的楠格哈爾 省醫療中心(Nangarhar Regional Medical Center)工作。他像許多阿富汗人一樣,只用名字,不稱呼姓氏。古爾·米娜被送到醫療中心後,他花了六個小時,在醫院簡陋的手術演示室裡,輕輕地為她把腦組織放回顱內,並為她縫合多處傷口。

接下來的幾週裡,她常常昏迷不醒,一直無法交流。她孤身一人,除了醫院的工作人員,沒人照看她。這是因為,如果來自她家鄉省份的消息所言屬實的話,她是一個通姦者:她已經結婚,卻跟別的男人私奔,一直向南走,直到她的家人抓住了他們。

當地人說,那個用斧頭砍傷她,並殺死跟她私奔的男子的人,最有可能是她的兄弟。

她竟然到了醫院,並受到了治療,是另一個奇蹟。那些幫助她的村民、醫生、護士,是在違抗一項根深蒂固的傳統,該傳統往往要求處死讓家族蒙羞的女性。

許多文化中都存在這種「榮譽處死」女性的行為,但是在阿富汗,這種傳統受到了「普什圖瓦裡」(Pashtunwali)的牢固支持。普什圖瓦裡是一種盛行於該國普什圖族地區的古老部落約法。多年來,阿富汗政府和權利倡議者都在努力用全國的民事法律體系取代這套約法。據報導,今年僅在阿富汗最東部,就發生了六起這種殺人案,比去年和前年都要多。人權倡議者認為,十多起這種案例中,可能只有一例能夠曝光。

親戚、部落老者和其他人講的情節,拼湊出了古爾·米娜的故事,她的故事可以很好地展示這種根深蒂固的部落文化。但這個故事也展示出,這個社會正在艱難地適應一種看待女性的不同方式。

美國和歐洲對於幫助阿富汗婦女,並提高對婦女權利的認識的項目給予了特別關注。現在,隨著西方的資金及人力的減少,女權倡議者擔憂,就連這些有限的成果也會受到侵蝕,更加部落式、塔利班式的文化會盛行起來,特別是在阿富汗南部和東部地區,在那裡普什圖部落式的對待女性態度還牢不可破。

那些選擇幫助古爾·米娜的村民、醫生、警察、權利倡議者,都值得讚許,他們克服了數百年來人們對所謂道德犯罪的唾棄。在楠格哈爾省醫療中心,最初幾週治療並照顧古爾·米娜的醫生們,知道她可能有過越軌行為,但是卻選擇忽略那些行為。醫生們說古爾·米娜大概18歲,不過他們也不知道該拿她怎麼辦。

醫院院長阿卜杜爾·沙庫爾·阿齊米大夫(Abdul Shakoor Azimi)站在古爾·米娜的床腳處,看著她。他說,「她孤零零的一個人;母親沒來過,父親也沒來過,部落裡任何人都沒來過。怎麼辦呢?甚至政府、警察,甚至婦女事務部(Women’s Affairs Ministry)都沒來關注過她的情況,也沒來探視她。」

阿富汗的醫院裡,沒有親人照看的病人就會被人忽視。大部分醫院都很窮,只提供一張病床和有限的醫療服務。有位記者第一次去看她時,米娜躺在浸滿自己尿液的床上,因為沒有親戚來幫她換床單。醫院的工作人員偶爾能照看她一下,但是他們也在超負荷工作。沒有親戚,就沒人花錢為她買藥、點滴、針劑或食物,也沒人給她送來乾淨的衣服。

大約兩個月前,古爾·米娜和一個叫卡裡·扎基爾(Qari Zakir)的男子第一次來到楠格哈爾省農村地區,一個叫坎迪巴格(Kandi Bagh)的村子。村民們幾乎沒有問他們什麼,儘管這兩人從庫納爾省一路向南而來,卻只帶了一個包。這可不像一對想在新地方安家的已婚夫婦的形象。

「人人都會迴避這樣的事情,不想插手別人的麻煩,」27歲的希克邁特·阿齊米(Hikmat Azimi)說。他就住在坎迪巴格,是附近一所農業院校的老師。

扎基爾最後一次被人看見,大約是在他們到這一週以後,就是他遇害前一天晚上。有人看到他買了一大袋水果,好像是為古爾·米娜的兄弟準備的。楠格哈爾警察局調查部門負責人納西爾·蘇萊曼扎伊上校(Nasir Sulaimanzai)轉述的村民的說法稱,古爾·米娜的兄弟是幾天前來的。村民阿齊米稱,古爾·米娜的父親也來過,但後來又離開了。

第二天早上,扎基爾住在該地區的一位遠房親戚來串門。因為敲門沒人應答,他翻過圍牆(絕大部分阿富汗房屋四周都有圍牆),看到了慘烈的一幕:扎基爾躺在床上,脖子四周的鮮血凝成了黑色,頭差點被割掉。古爾·米娜躺在另一張床上,血流如注。她的兄弟已經不見了蹤影。

「我看到這一幕時渾身直哆嗦,」阿齊米說。他是被叫來幫忙的村民之一。他和其他人借來了一輛車,開車把古爾·米娜送到了賈拉拉巴德的醫院。

在古爾·米娜躺在醫院的那些天,賈拉拉巴德的政府機構舉行了會議,討論該拿她怎麼辦。

隨著人們知曉了更多細節,她的處境沒有得到好轉。據村民、部落老者,以及她在庫納爾省和緊鄰邊界的巴基斯坦吉德拉爾地區的親戚稱,古爾·米娜和卡裡·扎基爾都已結過婚了。因此,兩人違反了基本的道德規範和阿富汗法律。

古爾·米娜的親戚稱,她家人採取行動要殺她,部分是因為來自她丈夫家的壓力。

「她丈夫的家人找到他們,說,‘如果你們不這麼做,我們就會找你們算賬,’」古爾·米娜的一位近親說。這位親戚要求不要說出他的名字,因為這個問題很敏感。「為了保護她的兒子們,她母親同意讓他們殺了古爾·米娜。」

絕大部分成員為男性,且許多成員有傳統背景的省議會莫衷一是。「我們有一些對女性非常嚴厲的部落傳統和規定,」楠格哈爾省議會主席穆夫提·穆因·穆因·沙阿(Mufti Moin Muin Shah)說。他表示自己主張遵照伊斯蘭教法,而這需要對古爾·米娜進行審判。他說,他的選民中可能只有二十分之一的人同意他的觀點,其他人會支持用迅速、粗暴的普什圖族部落法律。

省級警官蘇萊曼扎伊上校是最近被從喀布爾派到這裡的。他認為,部落約法是問題的根源,而阿富汗民事法律應該佔主導地位。

「毀掉我們的就是這種一無是處的非官方司法,那些部落族長會議。部落長老和部落族長會議總是會違反法律條款,」他說。「這起案件中的許多事情都需要調查:她為什麼從丈夫家中逃走?可能因為他太老了,可能因為他性無能,也可能因為他不給她飯吃,」他還說。「他們應該讓她出庭,我們這個國家是有法律的。」

最後,在阿富汗和美國兩國活動的人權組織「阿富汗婦女權益會」(Women for Afghan Women)的安排下,古爾·米娜從賈拉拉巴德轉到了喀布爾一家更安全、藥品服務供應更完善的醫院。該組織已經支付了24小時護理的費用,突顯了西方對幫 助當地女性的重要作用。目前,她的身體狀況已經好了很多,可以講話,但記不起自己身上發生了什麼事情。

馬尼扎·納德裡(Manizha Naderi)是照看古爾·米娜的組織的負責人。她說,「情況正在改變,但改變的速度卻很慢。我們正在努力改變這種文化,但這需要很長時間。」

Sangar Rahimi自賈拉拉巴德、《紐約時報》另一名僱員自庫納爾省對本文有報導貢獻。



来源:紐約時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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