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臺灣觀選,除了走馬觀花看民主,不能不注意的是電視和報紙。臺灣無論哪種顏色的電視臺,都有十分精彩的「時政論壇」。大陸無論CCTV最著名的主持人白岩松的招牌欄目《新聞1加1》,名牌《焦點訪談》,還是兩會、60大慶、90大慶增加的特別節目,更不用說名嘴少將張紹忠露臉的《軍事觀察》了,比較起來都是 「小兒科」。
「中時」成為臺灣的例外
臺灣不僅電視臺有顏色,節目主持人也有顏色,這是新聞自由賦予的。但是他們主持的時政論壇,總是能讓觀眾聽到藍、綠、橙競選各方的不同政見,往往是請來9位嘉賓大擺擂臺,讓觀眾看到三方學者和媒體名嘴們,還有無黨派人士,多方面的分析和預測。他們唇槍舌劍的論戰也不亞於一場精彩紛呈的表演,一個電視臺每天都要上演這樣一臺戲,不增加收視率才怪。我就欲罷不能,幾乎每天都要看到深夜兩點。
臺灣的報紙也同樣成熟和理性,無論藍色的《聯合報》,綠色的《自由時報》,還是發行量最大的臺灣《蘋果日報》,政見和立場只在於版面安排,對於新聞的內容都是客觀公正的報導,很少看到歪曲和蓄意刪節的。唯獨例外的是《中國時報》,對於大選不聞不問,以社會新聞充斥版面,乾癟無味,單薄空泛,這竟然是《中國時報》?是臺灣政經人士多少年習慣把其社論作為政治氣候風向標的大報?
對於我的驚訝,臺灣朋友說:「不是被旺旺集團買去了嗎?」我眼前立刻閃出最早充斥於大陸超市貨架上的「旺旺雪餅」,還有電視廣告中「旺旺」的叫聲,一個到大陸做生意的食品集團,竟然能把一份具有自由主義傳統的大報改造成如此慘狀,實在令人感慨。
我還回憶起八十年代在北京結識的「中時」的朋友們,其中一位資深記者,在我1990年8月28日釋放之後,選擇一個晚上來看我,沒想到帶來一條巨大的「尾巴」,數輛無牌照轎車把我住的樓房前後圍住,直到隔壁單元一家鄰居開出租車的兒子駕車回來,這位「中時 」記者才得以脫身,回到住宿的臺灣飯店。十幾分鐘之後,便衣們才發現出了情況,樓前樓後立即發出大聲吆喝和汽車發動聲。我從後窗看到車門大敞,轎車已經急速啟動,一個便衣如同表演特技,飛身跳進車裡,絕塵而去,幾秒鐘之後才隱約聽到關車門「蓬」的一聲。
採訪過六四的「中時」朋友,不知道你們今天在做什麼?
王丹
王丹率先抨擊蔡衍明否認六四屠殺
剛回到北京,就看到在臺灣教書的王丹要抵制旺旺集團旗下的《中國時報》的報導。事情起因臺灣旺旺集團董事長、創始人蔡衍明接受美國《華盛頓郵報》專訪,公然表示「六四天安門事件」讓他突然發現,隻身阻擋坦克的那個人「居然活著」 ,「如果中國政府想的話,被打死的人會更多,‘大屠殺’之說顯然不對。」
「89學運」時一人隻身擋坦克
王丹作為八九民運的學生領袖,作為今天一位具有良知的政治學者,在自己的「臉書」中對這樣的讕言表示憤慨,聲明抵制《中國時報》,屬於應有之義。奇怪的是在隨後的網路戰中,蔡衍明指責《華盛頓郵報》對他「斷章取義,片面曲解」,在公開表示「如果我的本意和談話內容,對於六四事件不幸受難的大陸同胞有不尊重,或有任何對不起臺灣同胞的地方,我願意鄭重道歉。」之後,竟然要求王丹「相對地,你是否也應該還我一個清白公道?」不僅邏輯混亂,也近似強求無理,自然遭到王丹又發出三點聲明,予以拒絕。
蔡衍明的旺旺集團,1992年開始以食品生產為基礎,在中國大陸拓展市場,在中國多個大中城市都有連鎖酒店,房地產投資和台資醫院。當前在大陸僱用4萬多員工。集團90%的盈利都來自中國大陸。集團總部也遷到上海。2008年購得了《中國時報》集團51%的股份,成為這份大報的持有者。
60位學者聯署支持王丹宣戰蔡衍明
一個小時之前,臺灣朋友給我發來今天(7日)臺灣《醒報》記者陳昭妤的報導:「台大國發所暨新聞所合聘教授劉靜怡主持的‘拒絕中時’活動,今天邀集60多位學者、文化界人士聯署,以拒絕為《中國時報》撰寫評論等行動,向中時旺旺集團總裁蔡衍明宣戰,要求其還給媒體該有的言論自由。」
這項行動是蔡衍明宣稱《華盛頓郵報》的報導斷章取義,並迴避和民運人士王丹所在的「澄社」社員會面、討論而發起的。蔡衍明接受《華盛頓郵報》專訪,還說過「記者雖然有批評的自由,但下筆之前需要三思。」引述的是中時總編輯夏珍因描述海協會會長陳雲林為「中國C咖」政治人物(注),遭到開除的事件。蔡大亨說:「冒犯了人,不止大陸人,而傷害到我。」如此言論在臺灣也引發爭議。
在今天的記者會上,60名聯署人要求蔡衍明將言論自由還給媒體,讓「中時」回到忠誠。在臺灣《蘋果日報》發表過討蔡檄文《向淪為極權化妝師的蔡大亨說不》的中研院法律研究所副研究員黃國昌,發言中還代表中研院社會研究所研究員瞿海源說:「這次的事件重點不在蔡衍明的言論是否親中,而是其綁架臺灣報紙的言論自由,只為達到在對岸獲利的目的,非常不可取。」
聯署聲明譴責蔡衍明「踐踏新聞專業自主、干預內部新聞自由」,「使得中時淪為恫嚇民主,壓製作用的幫凶工具」。部分代表到立法院呼籲政府不要再給中時下廣告,
我支持臺灣學者、文化界人士的聯署,這是社會良知對媒體公器的監督,是對臺灣內部民主防線的捍衛。當前臺灣知識界正在掀起「臺灣香港化」的討論,但是我相信宣戰蔡衍明的聯署規模還會擴大,會與香港維多利亞廣場人群和六四火炬相映照。
王丹在對岸抵制「中時」,我會在北京抵制旺旺雪餅,旺旺小酥,旺旺禮包……。我想更多的臺灣朋友來大陸,也不會再選擇旺旺的連鎖酒店落腳。
(註:文中「C咖」為企劃和藝人流行語,「咖」為角色,A咖 = 最厲害的「角色」、B咖 = 其次的「角色」、C咖 = 就是比B咖更遜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