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夠做空個股的市場,做空者既可能是清道夫,也可能是陰謀的始作俑者。
我們不應該從陰謀論出發,質疑整體做空機制,而應該追問,為什麼中概股能夠如此輕易被做空?每家公眾企業就像每個公眾人物,背後藏著無數窺探之眼,在質疑聲中,一些企業、一些公眾人物被輕易擊倒,而另一些坦蕩者不僅安然無恙,反而信用溢價日升。被做空是公眾企業與人物必須付出的代價,禍兮福所依,公眾企業、公眾人物的信用溢價也在其中。
中概股中了做空者的「情花毒」,幾無還手之力。很多中概股上市公司不得不殭屍化退入OTCBB、粉單市場,20幾家企業主動或者被勒令退市(不完全統計,5家被勒令退市)。根據羅仕證券的統計,整個2011年,中概股大規模私有化,有16起宣布的交易(13起管理層收購,3起戰略收購); 10起完成的交易(9起管理層收購,1起戰略收購);2起終止的交易(管理層收購和母公司合併各一例)。截止1月18日,有12 起正在進行的交易,包括8起管理層收購;2起戰略收購;1起母公司合併。
做空中概股的投資者在去年獲得豐厚回報。去年7月,《巴倫週刊》發表了對知名的中概股狙擊機構渾水創始人卡爾森·布洛克(Carson Block)的採訪,布洛克明確表示,他會在發表報告前賣空自己在報告中曝光的公司股票。
如果投資者在渾水等機構發布報告後立即做空,起碼可以獲得20%以上的收益,如果在此前股價高峰期做空,並且動用金融槓桿,獲得的收益難以估計。僅舉一例,截至去年底統計數據顯示,目前約240只中概股中,將近七成公司的股價跌幅超過50%,而同期納斯達克指數僅下跌了1.8%。
做空的利益群體中人如同食腐者,讓人生厭。但我們不能因此否認做空者的生存權利,任何一個正常的生態鏈,都不能缺乏食腐動物的地位。相反,如果做空者有理有智,我們理應為他們的勇氣與智慧鼓掌,如果做空者出於陰謀無根據捏造事實,自然有監管部門、民事訴訟伺候,法律是最後的底線,何勞道德指責洶洶不已。
中概股被做空首先緣於市場的隔膜。中概股此前受到狂熱追捧,2010年在美上市的中概股籍新興市場加高成長概念,IPO回報率達到30%,遠高於美國平均水平,優酷IPO後市值曾一度達到2011年預期年收入的60倍——此後在做空者的強烈炮火下受到壓制,中概股被一概劃入另冊。由於中美市場的隔膜,中概股從未能得到正確估值,畸高與畸低的價格為做多與做空者留出了足夠大的空間。
借殼上市的中概股弱不禁風的信用是另一個原因,最初被揪出來在誠信台上示眾的中概股,幾乎一家比一家不禁打,使做空者食髓知味,至使局面難以收拾。
隨著幕後線索的披露,做空中概股的龐大團隊逐漸浮出水面,這些群體既包括渾水、香櫞、OLPGlobal等研究和調查機構——他們或者聲稱只做調研,或者身兼研究與投資與一體——也包括各種股權投資基金、律師事務所、對沖基金雇佣的形形色色調查人員,而一些調查者很多是在美加的華人在國內「潛伏調查」。可以肯定的是,這些機構包括一直投資中國企業的龐大基金,或者就是曾經為中國公司服務的中介機構,他們雇佣華人,對中概股那點貓膩知根知底。
目前上市公司與做空者已經進入貼身肉搏的白熱戰鬥階段。美國境內圍繞中概股的訴訟層出不窮,有三家中概股公司強硬地運用法律維權,而做空者表示他們不得不匿名調查,因為他們的研究人員在中國遭受毆打、威脅甚至拘留。
據披露,涉足做空的基金包括從2004年開始一直投資中概股的EOS基金。他們圍獵總部設在加拿大溫哥華的中國銀礦運營商希爾威金屬礦業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希爾威」),去年12月,匿名做空者用「Alfred Little」的假名發布報告指控希爾威涉嫌造假。2012年1月9日,希爾威修改了向美國紐約州高等法院遞交的起訴書,稱「Alfred Little」向企業信息發布機構美通社(PR Newswire)提供的聲明,是溫哥華一家投資公司EOS基金研究主管讚恩•海利希(Zane Heilig)的母親授權和付費的。希爾威追加讚恩•海利希、EOS基金創始人及老闆喬恩•卡恩斯(Jon R. Carnes)作為被告。根據EOS網站信息,他們在成都、青島等地均有分支機構,華人與西人各半,一度熱衷於為中國公司融資。
天人果汁在美國懷俄明州夏延市(cheyenne)聯邦法院對Absaroka Capital基金及其創始人凱文•巴恩斯(Kevin Barnes)提起訴訟。巴恩斯否認他的報告涉嫌誹謗,同時對天人果汁提起了誹謗的反訴。
做空者的初期做空有理有利,但一旦越過邊界,瘋狂到做空中國在美最好的上市公司時,做空者的末日也就到了。這些中國概念公司體量大,經受住市場考驗,有長期的盈利與信用保證,不會雇佣不知名的三流審計機構,所以,在中概股被誤殺時,渾水等公司反手做多,非常可能。
做多與做空都是市場手段,就像有人包裝韓寒有人質疑韓寒,這是做空者的天然質疑權,重要的是否靠證據說話、是否越過規則邊界。否則,就是海盜式的捧殺與獵殺。
註:路透社發表了一篇特寫,外資投資機構瞭解中國企業真實財務數據的辦法包括
盡職調查團隊試圖通過原材料供應商查它的採購量,但很快發現上游的鐵料供應商是它的關聯公司;只好再查用電量,沒想到發電廠也屬於這家鋼管企業;一直追查到用水量,才最終倒推出其產能和年收入——基本接近6億元。
畢馬威中國並購團隊的成員曾經在一家製造業公司的廠區外駐紮了一週多,觀察進出工廠的車輛數量和運載量,結果發現出車情況遠沒有該公司宣稱的那麼多。
畢馬威在中國有約200人的團隊專門做並購交易。曾經通過測算從上海到廣州的卡車燃料消耗量和過路費,來推算一家物流公司的貨運量,因為僅從財務資料上看,「銷售情況不是很清楚」。
好累啊。
在一個缺少信用的社會裏,成本就是高,戲劇性的事件就是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