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週開始的時候，蘋果(Apple)還在因為創記錄的季度利潤而得意洋洋，然而到了上週結束的時候，該公司則經歷了一場公共關係的大退步。上週，有報導指蘋果在中國組裝熱賣產品iPad和iPhone的工廠存在剝削工人的現象。
眼下，媒體關注的焦點集中到了蘋果和該公司的合約供應商──臺灣企業富士康(Foxconn)身上。不過，隨著國際媒體把目光轉移到中國條件惡劣的製造業，中國的領導層也將為之感到不安。
在中國引人矚目的經濟發展的幕後，有大約1.2億農民工在辛苦勞作，他們大多在條件艱苦的廠區裡生活和工作。
中國的工業轉型已經進行了20餘年，有關部門應該為戶口制度承擔多大的責任？由於戶口制度的存在，民工在他們自己的國家裡差不多成了二等公民。
不過眼下，首當其衝的是蘋果。《紐約時報》(New York Times)刊發的一篇關於不安全工作條件的報導引發了媒體的興趣。該報導還提及了蘋果在中國的供應商富士康每天七個小時的工作日和擁擠的宿舍。
斯圖爾特(Jon Stewart)在喜劇中心電視臺(Comedy Central)的脫口秀節目裡把蘋果巨大的利潤幕後的富士康工廠譏諷為「恐怖工廠」(Fear Factory)，這次公共關係事件對蘋果造成的打擊因而又被推高了一個層級。
蘋果面臨的問題在於，在幽默而令人震驚的新聞標題背後，有關中國大陸工廠的很多真相被揭露了出來，這足以令蘋果的客戶感到被冒犯，並最終對該公司的金字招牌造成損害。
更何況，追究責任以及改進當前的狀況遠非易事。
蘋果的首席執行長庫克(Cook)已經對有關供應商不安全工作條件的報導表達了極端憤慨，並且承諾要加強審計。還應該記住的是，蘋果只是以富士康為組裝供應商的眾多國際公司當中的一個，其他公司還包括諾基亞(Nokia)、戴爾(Dell)和微軟(Microsoft)等。
2010年的時候，富士康工廠就曾發生過一系列員工自殺事件，當時媒體對此進行過廣泛報導。富士康在中國的僱員人數逾100萬。
自殺事件發生之後，富士康不但給員工加薪，還開通了幫助熱線，拉上了安全網，防止員工跳樓。富士康員工的底薪從每月1,200元提高到了2,000元（合315美元）。
因為規模巨大的緣故，富士康每每吸引眾多關注的目光。在富士康深圳廠區工作和生活的員工數量超過了30萬，相當於一個小鎮的人口。
儘管工人們住的很可能仍是跼促的公共宿舍，但過去10年來，深圳已經轉變成一個高樓林立、地鐵發達、路上新車川流不息的城市。
農民工面臨的苦悶前景是，他們被阻止加入這個新的中國。由於數十年來存在的戶口制度，他們不能像當地人一樣享受住房、教育、醫療等居民福利。
這正迎合了省級政府的需要，他們不願承擔提供這類服務的成本，不願承擔為像富士康深圳工廠這樣眾多工人流入所需的基礎設施的成本。與此同時，他們卻仍在從位於當地的企業獲得稅收收入。
在中國開始工業化進程之初，這樣一種體系或許還能說得通。但將一批永久的「劣等公民」當作工廠的「炮灰」，這樣做不可避免地會導致緊張關係不斷加劇。
這樣一個龐大戶口制度的另一個不良後果是，它使農民工家庭難以在新的地方安置下來。估計有5,800萬農民工子女成為留守兒童，由親戚或福利院照顧。
圍繞改革戶口制度反覆進行了討論，但目前為止卻沒有什麼實際行動。面臨的一個難題是，不僅是企業從戶口制度帶來的順從的廉價勞動力中獲益，省級政府也得到了好處。任何改革都將意味著收入進行重新分配，從共產黨機構中分配出去。
然而，眾所周知，中國需要恢復經濟的平衡，以便從投資向消費傾斜。中國的經濟在全球表現突出，而家庭消費率卻處於前所未有的低點，只相當於國內生產總值(GDP)的36%。
看起來再明顯不過的是，良好的第一步將是解除對這些農民工的束縛，允許他們實際上安居樂業。記者最近在走訪廣東惠州期間體會到了中國失衡經濟的現實。在那裡，工廠旁邊就是不斷擴張的尚無人居住的住宅樓。
人類生活的唯一跡象是在工廠宿舍外閑逛的工人。
對此常見的回答是，中國缺乏推進這類戶口改革所需的政治共識。
與此同時，蘋果和其他跨國公司會辯稱，他們只是在遵守中國等國家當局制定的規定。
這或許可以理解，但這種局面還能維持多久，特別是如果它開始冒犯具有社會責任感的蘋果消費者的時候？
畢竟，如果消費者心甘情願要求購買有機柴雞蛋，那麼距離他們要求購買由擁有基本尊嚴的工人所生產的智能手機或許也不太遠了。
這一事件的發展還有待觀察。這回不太可能是蘋果或中國政府在這個棘手問題上的最終發言。
来源:華爾街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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