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歷文革的人都知道,林彪是毛豢養的一位野心家、陰謀家。為了篡奪黨和國家最高權力,不擇手段,低三下四,阿諛奉承,把毛澤東推到至高無上、令人作嘔的地步(也許這樣評價冤枉了林)。林吹捧:毛的話,句句是真理,一句頂一萬句;誰反對毛,全黨共討之,全國共殊之。毛聞之則龍顏大悅,兩人遂相互利用、推波助瀾,結果雙雙被抬上神壇,不僅毛天下老子第一,神聖不可侵犯,林亦老虎屁股摸不得。
1969年春天,黨的九大召開。在這次大會上國家主席劉少奇被定為大叛徒、大內奸、大公賊,並永遠開除黨籍,林彪則在新黨章中被確立為毛的接班人,成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副統帥。
九大結束後不久的一天晚上,家鄉某縣糖菸酒公司召開批判劉少奇修正主義路線大會。
大會在一個破會議室舉行,參加會議的有公司全體職工。上級規定,一個都不准缺席,生病也得參加,否則就是對現實不滿、對毛主席、林副主席不忠。
一李姓南下幹部,由於生病,稍遲到了些,結果當場受到造反派頭頭的嚴厲訓斥,幾乎替代劉少奇成了批鬥對象。好在李是老革命,與群眾關係不錯,才不至淪為批鬥對象,但估計被嚇得幾乎尿尿了。
大會開得熱火朝天,就像三伏天下晒太陽。打倒反革命修正主義分子、打倒大叛徒、大內奸、大公賊劉少奇的口號,此伏彼起,一浪高過一浪。滿臉怒氣的革命群眾根據排好的順序一個緊接一個輪番上臺表演,每一個都手舞足蹈、口沫橫飛,歇斯底里地表忠,聲嘶力竭地振臂高呼。會場儘管很亂,但隨著批鬥會的逐步深入,大家對劉少奇「醜惡嘴臉」的認識越來越清,可破舊的會議室卻偏不爭氣,屋頂的塵土裹挾著蜘蛛網不斷地震落下來,弄得大家灰頭土臉的,好不狼狽。
批鬥會本來沒有李的事,他只要跟著大家舉舉手、喊喊口號就行了。誰知他因為遲到,心底不踏實,生怕造反派找他的麻煩,所以為表忠心,未經請示就擅自衝上主席臺帶領大家呼喊口號。本來這也沒什麼,當年這種情況很普遍,為了表忠,大家甚至六親都可以不認。可李某這次偏運交華蓋,台上口號還沒喊完,台下就直接送進監獄。
事情是這樣的。
李某上臺後,按慣例向毛主席像鞠躬致意,然後便振臂高呼革命口號。起初,一切都很正常,但不久後李某因表忠心切,連連發生口吃,在大喊一聲「打倒劉少奇」之後,停頓了一會,緊接著便喊出一句在當時是驚世駭聞的「打倒林彪」的口號。這還了得,連毛主席最親密的戰友,革命人民最最敬愛的林副主席、林副統帥都敢打倒。頓時會場像炸開了的鍋。幾位膀大腰圓、凶神惡煞的群眾立即衝上主席臺,將李某嚴嚴實實捆起來,像踢皮球似的,不停地拳打腳踢。台下的革命群眾則一個個怒目圓睜、氣憤填膺,雷嗚般的「打倒現行反革命分子李某某」,「千刀萬剮李某某」的口號聲響徹夜空,幾乎把宜山的黑夜變成了白晝。
在場的人都知道,李某這明顯是口誤,可當時的環境不允許這樣。當晚,李即以現行反革命罪遭逮捕,幾個月後公檢法以李妄圖打倒林副主席,推翻無產階級專政的罪名判處十五年徒刑。1971年9月,林彪折戟溫都爾汗,照理說,李應無罪釋放,但官方卻巧辮說,林在台上時,喊打倒他是完全錯誤的。此後,李仍被關押,直到四人幫倒臺,才得以釋放,但並沒得到任何賠償。
一句話引來牢獄之災乃至殺身之禍,在文革中又何止一起。直至今天,因言獲罪、跨省追捕的新聞仍不時見諸報端,這大概與文革遺風不無關係。
歷史證明,其實誰的話都不靠譜,更不可能是真理,莫說一句頂一萬句,能一句頂一句,不禍國殃民就是我等勞苦大眾的福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