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六早上九點多,陽光暖暖地瀉進我的臥室。我被一陣悅耳的手機鈴聲叫醒了。這還是我第一次用手機呢。是我前幾天為了找工,專門買的。摁下了通話鍵,迷迷糊糊中感覺到會有好的事情發生。「餵,你好,是白雪嗎?」那邊傳來一個中年女聲。「是啊。」「嗯,你前兩天在我們這裡留了電話,想要找工,是嗎?」「對啊,對啊!」我頓時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翻起來,腦海中浮現出我當時在烈日下一家家留電話的情景,欣慰極了。「我們是xxx餐館,在xxx,你今天有空過來試一下工嗎?」「沒問題,幾點鐘啊?」我迫不及待地應道。「那就11點吧。」「好,那11點見。」挂了電話,我高興地在房間裡上竄下跳,興奮得不知該如何表達。衝過涼,在房間裡來回換了好幾身衣服,才滿意。吃早餐的時候,連我們寄宿家庭的女主人都驚嘆:打扮得這麼精幹,是要和誰約會去啊?」「哪裡,我找到一份工,今天人家叫我去試工。」「是嗎?這麼快?!」她也替我高興起來:「第一天試工可不能遲到呀。星期六的公交車不方便。等一下我送你去火車站吧。」「那太謝謝你了。」我也想第一次給人留個好印象。就這樣,寄宿家庭的女主人把我送到了車站,還祝我好運。
地方很好找,何況之前我還來過一次。這是一家自助餐館,飯菜都是事先做好的,有客人來,只要招呼他們拿個空盤子,想要什麼,自己盛。看到哪樣菜或是飯快沒有了,就喊裡面的師傅多做一些,然後端出來添滿。沒有那麼多複雜的程序,收錢通常是老闆娘自己來。老闆是一對夫妻,福建過來的。最初的時候,給人幫工,拿最低工資,有點積蓄後,就下這個小店。老闆娘是個胖胖,看起來很精明的中年婦女。她見了我招呼道:
「是白雪吧?你來這邊多久了?」
「半年多了」我臉不紅,心不跳地答到。
「那你有工作經驗嗎?」
「有,前一段時間朋友回國,我幫她做過一個多月。」我又從容地答道。
「是哪一家餐館啊?」她不依不饒地追問。
「就是Greenwood火車站附近的那家泰國餐館。」我快有點吃不消了。
「恩」還好,她似乎看起來滿意了:「那你今天就先試3個小時的工吧。」老闆娘把這裡的程序向我大概介紹了一番,試工就開始了。
有了上次試工的經驗,這次我已經把心態放平和,不那麼緊張了,手腳也麻利很多。我盡量快速地把菜都添到滿滿,檯子擦的錚亮。然後站在旁邊長長地舒了一口氣。誰知,恰好被老闆娘逮個正著:「你怎麼就站在那裡啊?花錢雇你來是讓你來站的啊?沒有看到空盤子快沒有了,你要讓客人拿手抓啊,快進去拿一些來!」我忙不迭地進廚房端盤子,心裏暗叫糟糕,這次的試工恐怕又砸了。算了,就算不合格,也是一次難得的鍛練機會,歌裡不是這樣唱得嗎?沒有人能隨隨便便成功。
到了就餐的高峰時間,人群川流不息。有個客人在我們餐館門前徘徊了幾次,猶豫不決。我馬上走上前,笑瞇瞇地說:「先生,您只要拿一個盤子,大的$7.8,小的$6.5,隨便盛任何您想吃的東西。我們的飯菜價錢低,味道好,保證會讓你們滿意的。」他高興地點著頭:「非常好!」拿了個大盤子走進去。我國內的同學怎麼都不會想到,他們心目中的淑女,說話聲音低低生怕第二個人聽見的白雪,在陌生的國度,人來人往地方,大方自然地微笑著,用流利得口語,為餐館招呼客人,那不是生活中的奇蹟嗎?在國內時,我是一個很內向膽怯的女孩子,上課最怕老師叫我發言了,在初005班我們班主任英語王老師,開家長會時對我媽媽抱怨,白雪什麼都好,就是不愛說話,當然上她的課我也最有壓力,她喜歡突然襲擊讓人即興表演發言,每節課我的精神高度緊張,上她的課對我是一種折磨,卻也在不知不覺中鍛我的英語思維和對話,那時我不喜歡她,現在卻真的有點感謝她。正是這種折磨,給我一種初到異國它鄉,能站住腳的實力和自信,當然,我的這種感慨只是一剎那的念頭。在我的熱情介紹下,一會兒功夫陸陸續續進來十幾個客人,最有意思的是一個七十多歲的老太太,本來從我們餐館已過去了,但沒有幾分鐘又返回來了,對我說:「姑娘,我轉了一圈,就你態度好,我誰家也不去了,就嚐嚐你們的手藝。」老闆高興得眉開眼笑。眼看盤子又要空了,我急忙跑進廚房去拿。老闆娘拍拍我:「我來拿吧,你去外面招呼就好了。」之後,她還直表揚我:「你才來了半年啊,英語講的比那些來了一年半的都好。我暗暗在心裏偷笑:要讓她知道我來了還不到半個月,還不知道要驚訝成什麼樣子呢!
盡磨難和失敗我終於找到了我的第一份工。在我的成長歲月裡,有過很多的成功,但是從來沒有哪一次,像獲得這份工一樣,讓我欣喜若狂,激動萬分。
後來,我有了這樣的體會,不管報酬多少,第一份工是最難的,只要邁出這一步,第二份工就太容易了,可以說手到擒來。
三個小時很快過去了,老闆對我的表現非常滿意,竟然對我說:「你什麼時間方便,我可以根據你的時間給你排班。」我緊著答了一句:「你隨便排吧,我哪個時段都有空。」她說:「週六、週日中午最忙。」「那我就這個時間吧。」本來我住寄宿家庭,位於郊區,晚上回去晚了,一個女孩子不安全,做晚班不方便的,等搬出來再從長計議吧。快了,也就一個月時間吧。我心想。
就在我告辭要走時,老闆遞給我二十七塊錢,我有點意外,因為我知道,試工是沒有工錢的,但我沒有推辭,從這一點上也能看出老闆是個厚道人。我來的時間不長,但也聽好幾個學長學姐告誡我,打工盡量別去華人餐館,累得要死,工錢給得最低,他們沒學會別的,就會克薄自己的同胞。看來也不盡然,哪裡都是好人多。
那二十七塊錢很少,但給我的印象很深,當天的每一個細節都歷歷在目,那是我生平第一筆收入,我不僅體會到掙錢的不易,最主要的它給我一種自信。一年後,放假時,我一天的收入最高達到270澳幣,一天的收入折人民幣有1600元了,也早就習以為常了,沒有當初的這份激動了。
我從店裡出來時已晚上9點多了,可在這仲夏夜的南半球城市,正是人們休閑放鬆的時光,我的心情好,風景更美,天鵝河畔,華燈齊放,涼風襲人,西式的洋房,街頭的公園,披上了一層迷人的華彩,讓人彷彿身處仙境,河畔的酒吧、露天咖啡座瀰漫著一種我深深沉醉的浪漫氣息。
有了一份工,一下感覺充實很多,心也踏實了,不像以前那樣沒著沒落的,偶爾去超市,也捨得給自己買些喜歡的食品。到週末,因為晚上作業寫得很晚,早晨我會睡一會兒懶覺,9點多起來,自己從冰箱裡拿點吃的,梳洗一番,換上適合打工的衣服,趕11點到餐館,做些準備工作,就開始忙了,我就在門口招呼客人,客人吃完了,幫著老闆娘一起收拾桌子,抬菜盆,那菜盆很沉,一個人端有些費勁。到四點左右,就基本沒事了,我們幾個人就圍著桌子吃午餐,這也是我一週滿心期待的時刻,我能吃到地道可口的家鄉菜,酸辣白菜、紅燒茄子、排骨……在寄宿家庭,人家為了迎合我們的口昧也做中餐,但總是不對味,每次吃完,老闆娘總要把我喜歡的菜打包,讓我帶回去做晚餐。後來我還結識了一位阿姨,當我把髒盤子髒碗送到後廚時,總能看到一個背影,彎腰在水池邊洗堆得小山一樣的髒碗,她的年齡和媽媽相彷,身材結實,應該是北方人,休息時間,我們在一個餐桌上吃飯,她不愛說話,兩隻手被水泡得發白,白得嚇人,偶爾我碰上她的目光,眼裡透著一種慈愛,有一次她看我跑得太累,說了一句:「我女兒和你差不多年紀,如果我是你媽媽,我絕不捨得讓你出來受這種苦。」而我心裏想的是,如果媽媽來了澳洲,我絕不讓她幹這種活,哪怕工錢比國內高得多。
有一天晚上,一個服務員臨時有事,我就去頂了一個晚班,收工時,都快11點了,阿姨主動說:「我送你回去吧」她發動了車子,那是一輛二手的牌子車,差不多2000多澳幣就能買下,行駛了十幾分鐘,我們路邊影影綽綽的公寓樓,阿姨就在那租的房子,治安不好,經常有土著人出沒,我知道阿姨工資不高,一小時9澳幣,但她工作時間長,收入也很可觀,一年怎麼也能掙二十萬,幹嘛這樣苦自己,我就勸了一句,:「其實您完全可以租一間條件好的房子,」她搖頭, 「我只需要一張床,一個睡覺的窩,條件再好對我沒什麼用,我女兒在東北老家,她朝思暮想出來留學,我再辛苦兩年就能給她掙出這筆費用了,這是我最大的盼頭。」想起阿姨日復一日,每天十個小時彎腰單一辛苦的勞作,這樣的付出,天下只有母親才能做到,我內心觸動很大,想起冒著大雨給我準備材料的媽媽為我留學一擲千金,但為了省幾十元錢,陪我去北京體檢時坐一晚上硬座的媽媽,天下母親的心都是一樣的,我們為人兒女的,無論怎樣都不能辜負了這份深情,傷了這顆心。我在心裏說,媽媽我一定會好好努力的,我要讓你成為天下最驕傲的母親。
三個月後,我換了工作,離開了這家餐館,也離開了厚道善良的老闆夫婦和那個東北阿姨。
来源:中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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