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明、博古當政時期,夏曦因攀附米夫和王明而得勢,成為黨內的一個炙手可熱的權勢人物。他是所謂「二十八個半布爾什維克」之一。1932年,夏曦任湘鄂西蘇區中央局書記,兼任肅反委員會書記,在此任上,他以抓所謂改組派、托派、AB團、第三黨、取消派為名,殺害了大批紅軍。賀龍曾說,夏曦的「肅反殺人,到了發瘋的地步」。
在被夏曦殺害的人中,單是師級以上的紅軍高級幹部,就多達十一人。其中最有名的是段德昌和柳直荀。活躍在湘鄂西根據地的紅三軍,鼎盛時多達兩三萬人,但經過夏曦「肅反」,加上犧牲和逃亡,只剩下幾千人。夏曦還在紅三軍和湘鄂西蘇維埃中進行「清黨」,清到最後,只剩下「三個半黨員」,三個黨員是關向應、賀龍和夏曦自己,半個黨員是盧冬生(因盧只是中央派的交通員,只能算半個黨員)。夏曦一共搞了四次「肅反」,本來還想搞第五次,但被中央制止,僅其中第一次,據賀龍回憶,「就殺了一萬多人」(但夏曦卻向中央報告說「處死百數十人」)。當撤離洪湖蘇區時,夏曦下令政治保衛局將「肅反」中逮捕的所謂「犯人」一半槍決,一半裝入麻袋繫上大石頭拋入洪湖活活淹死。傳聞當時嚇得漁民不敢下湖捕魚,因為常撈上死屍,湖水甚至變了顏色。解放後多年,洪湖裡還能挖出白骨。
再看夏曦抓人殺人的一些理由。盧冬生是紅軍著名將領,曾任湘鄂西獨立師政委和師長。有一段時間,他率兩營人馬打了許多勝仗,大家都為之興奮,夏曦卻因此懷疑起盧冬生,他對關向應說:「盧冬生只有兩營人馬,竟戰績如此之大,而我們紅三軍兩萬多人,竟被敵人追得無法立足。我懷疑盧冬生有問題,他擴大的軍隊,會不會是敵人故意安插的,盧冬生會不會為敵所收買?」經過關向應勸阻,夏曦才沒有抓盧冬生。夏曦居然有如此荒謬和怪異的思維邏輯:打了勝仗,消滅了大量敵軍,卻成了投敵的證據。天下哪有這樣投敵的呢?明代民族英雄袁崇煥打了勝仗,也被認為是投敵,但那是因為皇太極施了反間計,多少製造出了一些「證據」,而夏曦呢,則完全是無端地憑空懷疑。
不論是打了勝仗還是敗仗,反正都證明你是壞蛋,是反革命。這種隨心所欲、反覆顛倒、「欲加之罪,何患無辭」的整人伎倆,完全是封建衙門中的酷吏和惡師爺的卑劣手法。
再看夏曦的殘酷。段德昌、王炳南、陳協平是三位戰功卓著的紅軍將領,王是湘鄂邊紅軍和根據地創建人,曾任洪湖獨立師師長,陳曾任紅三軍教導第一師政委,但夏曦卻無端懷疑他們是改組派。為得到所需口供,夏曦不惜對他們施以重刑。夏曦曾對手下人下令:「這三個人極其頑固,段德昌被打得昏死數次,王炳南一條腿被打斷,陳協平十指打折,可他們什麼也不招。對他們,我們還要用重刑,一定撬開他們的口。」如此殘酷地用刑,與明朝的廠衛大獄和國民黨的渣滓洞、白公館有何區別?當段德昌知道自己將被處死時,提出一個要求:「如今紅三軍子彈極缺,殺我時,不要用子彈,子彈留給敵人,對我,刀砍、火燒都可以。」這是多麼偉大的氣概和人格,蒼天也要動容,鬼神也會俯首,但這卻沒能撼動夏曦,夏曦竟然真的就下令用刀把段德昌砍死了。王炳南、陳協平也在段德昌死後被立即處死。王炳南被殺前已被打斷雙腿,是被人架著砍死的。夏曦還曾在十幾天之內抓捕了數百名所謂改組派分子,然後十人分為一組,用鐵絲穿透肩胛骨,到各村寨遊街,其中不少人死在路上。
夏曦竟還親手殺人,他身邊4個警衛員,被他親手殺了 3個。賀龍曾經用「恐怖」二字形容湘鄂西的「肅反」,那的的確確是恐怖啊!賀龍曾經哀求夏曦:「老夏,不能再殺了,再殺就殺光了。」夏曦聽後,只是默然而已。
夏曦何以如此膽大妄為,一手遮天,無人能夠約束?原來,按當時黨內規定,夏曦有「最後拍板權」。賀龍說過一段很無奈的話:「哪怕所有的人反對,只要中央分局一個人贊成,也必須按書記的決定執行,非服從不可。捕殺師、團幹部,我和夏曦爭,從來爭不贏。」爭不贏是當然的,因為制度早就定下了贏家。面對一個被賦予了「最後拍板權」的人,你就是再有理,就算是真理的化身,又有什麼用?而具有「最後拍板權」的人,哪怕思想再歪,品質再壞,你對他又有什麼辦法?所謂「最後拍板權」,實質就是黨內獨裁。
薄一波曾經寫了一本談黨史人物的書《領袖元帥與戰友》,轉述了賀龍的看法,賀龍說:「為什麼黨內會發生這樣‘左’得出奇的過火鬥爭和內耗事件?原因很複雜,有宗派問題,有路線問題,也有個人品質問題。而夏曦在這三個方面都有嚴重問題!」這是一個相當重要的見解,不僅解釋了夏曦個人犯錯誤的原因,也觸及到極左現象的發生與領導人個人品質之間的聯繫問題,極有啟發性。實際上,從大量歷史事實來看,許多搞極左的人,個人品質都很成問題,夏曦可以說是一個典型。
關於夏曦的死因,有若干種說法,比較可信的說法是,1936年 2月在長征路上,夏曦因前去勸說一支離隊的隊伍,途中落水,有些戰士看見了,本可相救,但因對夏曦的「肅反」亂殺人非常氣憤,所以沒人願意去救他,夏曦終至溺水身亡。這無疑是夏曦的悲劇,但也是他多行不義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