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為王進文老家房屋被拆之前。當地官員稱,該村共有527戶,只有王進文一家未簽拆遷協議。
王進文老家房屋已被拆掉。當地官員稱,爭取盡快妥善處理此事。如果雙方未達成一致,希望王進文通過司法途徑維權。供圖/王進文
法學博士王進文稱老家房屋未簽協議被拆;濰坊濰城區區委副書記來京溝通,稱拆遷獲博士母親口頭同意
本報訊 近日,一封《法學博士清華大學王進文致工學博士濰坊市長許立全先生有關拆遷問題的公開信》在網路流傳。昨日,王進文博士證實,該信確實是他所寫,事因家鄉房屋在未簽拆遷協議的情況下,於凌晨被拆。
昨晚,濰坊市濰城區區委副書記王兆輝稱,王進文發表公開信之後,他已經來北京與其當面溝通,目前雙方正在溝通,爭取妥善處理此事。
濰坊發改委稱未核准改造
昨日,王進文介紹,自己老家在山東省濰坊市濰城區西關街道北三里村,今年3月底,村裡開始進行城中村改造拆遷。「拆遷時,村民並沒看見相關的立項、批文、資質證明等手續。」王進文說,4月份,他給濰坊市政府、濰城區政府、國土、規劃、建設等16個部門發出拆遷信息公開申請。
王進文說,他後來收到了濰坊市發改委的書面答覆,答覆顯示:濰坊市發改委尚未對濰城區北三里村「城中村」改造項目進行核准。答覆時間是5月18日。
「這邊還未核准,那邊已經開始拆了。」王進文說,他家人並未在拆遷協議上簽字。區相關領導也向他承諾,「你的房子想拆就拆,不想拆就不拆。」
王進文說,11月17日凌晨2點多,他家的房子被推土機推倒,並被立即清場,傢俱衣物糧食全無,他從初中到大學的書籍散落一地。
特快專遞給市長寄信
王進文說,11月17日,他寫好《法學博士清華大學王進文致工學博士濰坊市長許立全先生有關拆遷問題的公開信》,並以特快專遞和掛號信的方式,轉給濰坊市長許立全。
公開信共8199字,分31條。其中講述了王家房屋凌晨被拆的事件,也向許立全市長提出了很多問題。信中還表示:「我歡迎發展,歡迎城市化,歡迎拆遷。這個 ‘我’,也可以置換成‘我們’。前提是,確保更好地發展,確保更合理地城市化,確保更公平地拆遷。」「推土機推不出政治,推不出和諧社會,也推不出真正的城市化。」
此信在網路上廣為流傳,有網友認為,此文「文風犀利,直指目前普遍存在的野蠻拆遷的現狀」。也有網友讚賞「敢於和市長對話,言辭不卑不亢,有理有據」。
官員稱公開信引領導重視
昨晚,山東省濰坊市濰城區區委副書記王兆輝在電話中證實,王進文家的房子確實在11月17日凌晨被拆。
王兆輝說,經調查,王進文所在村共有527戶,其中拆遷了524戶,有526戶已經簽了拆遷協議,只有王進文家沒簽。
王兆輝說,該村黨支部書記和王進文家有親戚關係,據村支書反映,他已經和王進文的母親溝通過,王母口頭同意,才在夜裡拆了他家的房子。因為村委會是自治組織,當時沒向上級組織匯報,事後,區委領導批評了該村支書。
昨日,王進文稱,其母從來未口頭同意過。
王兆輝說,王進文發出公開信後,引起濰坊市領導的重視,市領導要求區委區政府依法依規,妥善處置此事。11月24日,他來到清華大學,找到了學校法學院和王進文本人,進行了充分的溝通解釋,同時表示,爭取盡快妥善地處理此事。如果雙方未達成一致,希望王進文通過司法途徑維權。
■ 對話:「我‘綁架’了博士,誰‘綁架’了我」
王進文的宿舍,堆了幾百本書。他說如果家裡不發生這件事,他可能一輩子也不會選擇這樣的方式來與市長對話,雖然這對話截至目前,也是單方面的。
「有人要匯138萬,我沒同意」
新京報:為什麼會想到給市長寫公開信?
王進文:我用三個小時寫了這封公開信,一氣呵成。之所以以公開信的方式,發難也好,問責也好,是基於我的這種信息公開申請和律師函,很少能得到正面回覆。我作為個人,力量非常有限。市長可能不會見我。我必須以一種特殊的方式提請對方注意。一市之長,守土有責,你可能很忙,不知道這事;但我讓你知道這事了,你就不能裝作不知道。你要問責、追責。
新京報:有網友說你的信言辭犀利,不卑不亢,很多問題直指目前拆遷的現狀。你是哪裡來的衝動和勇氣?
王進文:這不是勇氣,是義務和責任,博士也弱勢。我只是個普通的學生,但法律還是要講。說來你可能不信,我寫信的時候很冷靜,沒有怨氣,那無助於解決問題。我感覺我的信有股傲氣,傲氣來源於底氣,也是一種知識份子的骨氣。
新京報:公開信現在廣為流傳,你不擔心對你自己和家人有影響嗎?
王進文:我擔心過,後來打消了顧慮。第一我相信,即使我發了信,我和我的家人也是安全的,政府有妥善處理的能力。另外,越來越多的人關注,也給我注入了力量。而且網路上的評論,對我攻擊的幾乎沒有,我想我的境況很多人是感同身受的,我說出了他們想說不敢說或不方便說的話。
新京報:如果有私下解決的方案,你會接受嗎?
王進文:不會,11月24日,我接到一個陌生人的電話,他問我要一個賬戶,說「給你匯138萬,這事就別鬧了」。我不知道他是誰,也沒同意。
「我沒了房子但有家」
新京報:清華大學法學院的領導對你的信有什麼表態和意見嗎?
王進文:很多院領導和老師都關注著事情的進展,都在關心我,他們希望此事能盡快解決。這畢竟是我的個人行為。
新京報:但你信的開頭卻提到了清華大學法學博士的字樣,這對對方可能是種壓力。
王進文:應該說,我「綁架」了清華,「綁架」了博士,「綁架」了法律。
新京報:怎麼解釋?
王進文:清華大學,一所引領全國教育界的高等院校,它要有倫理責任和道義擔當,它會支持它的學生合理合法的維權。在某種意義上,它只要不阻礙,就是一種支持。
我的父親是個農民,不識字,把我養育成一個清華學生,讓我掌握足夠的知識,如果一個清華的博士還不能依靠自己的知識維護自己的合法利益。那麼國人絕對有理由質疑,讀書是否有意義。就會有人說,你這個博士有用嗎,只會用嘴說說,人家拿起刀來就維權了。
第三,請注意我的身份,清華大學法學院的博士研究生,學了10年的法律,10年寒窗,我一直用法律途徑來試圖解決我所面臨的問題。而且我也充當了我們村村民的法律顧問。如果說,我在掌握了所有的證據,並採取了合理的法律手段的前提下,仍然沒能維護合法權益,那麼中國的法制和法律您認為是成功的嗎?
這可能是個冷幽默,但需要反思的是,我「綁架」了這些,誰「綁架」了我,誰「綁架」了唐福珍,誰「綁架」了那些面臨野蠻拆遷的人?
新京報:通過這件事,你有什麼收穫嗎?
王進文:其實我是幸運的,我只是沒了房子,但我有家,家和房子是不一樣的,有人才有家,但家的載體是房子。我只是失去一個載體,這是不幸中的大幸。這對每天埋頭讀書的我,也是一個收穫。 (新京報 本版採寫/本報記者 李天宇)
作為一介布衣,恪盡公民責任,所做唯有發聲,唯有呼籲,使更多的人知道發生過的不公與不義;至於呼籲後的結果,或許更糟,或許好轉,或許難言;我所能做的只是盡我所學所能使之在儘可能多的媒體、網路及政府機關中知曉,以此促成您及相關人等對於拆遷問題的關注,使無助百姓不至對法律完全失望,因為不公只有置於陽光之下才能加以克服。——摘自《法學博士清華大學王進文致工學博士濰坊市長許立全先生有關拆遷問題的公開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