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陸知名網路作家章立凡寫過兩首《竹枝詞》,第一首:「欲練歌功先自宮,天朝八股是家風。年年歲歲話相似,歲歲年年喝采同。」第二首:「齊噴口水競滔滔,暴語叢林日夜嗥。網猿五百分秋色,一塊掰開是五毛。」這是中國特色「五毛黨文化」的形象寫照。
有網民給五毛黨寫了首打油詩,對其特徵進行描述:
初級階段是個筐,什麼都能往裡裝。
中國國情是個寶,萬能丹藥少不了。
西方陰謀是個鼓,中國特色才正路。
愛國主義點將手,漢奸網特隨便扣。
民族主義是褲頭,關鍵時刻能遮羞。
不明真相素質低,強權才是硬道理。
穩定就是擎天柱,光腚赤膊窩裡鬥。
韓寒在博文《你是小明嗎?》中說,最近不知道大家注意到沒有,網路上各大論壇和新聞評論裡,五毛黨越來越多了。「當然,我不讚同把凡是和你持不同意見的人叫五毛黨,但是五毛黨還是很好認的,因為出賣靈魂的人,尤其是廉價出賣靈魂的人,他們的言語是沒有根基的,他們的高潮是沒有前戲的。起初發現這個現象,我很疑惑,以為是相關部門加大了投入,但是,看到了一條新聞,原來是經濟危機波及到了五毛黨。中國衡陽黨建網網評員管理辦法第五章第十七條最新指出,網評員的標準為0.1元一條。可以想見,全國五毛黨可能普遍下調了待遇,這也可以解釋為什麼感覺突然間多了五倍的五毛黨,其實人還是那些,但是他們都在超負荷工作。」
韓寒說,「大家不要嘲笑他們,他們一毛錢就能賣身,一千塊就能賣腎了,對於他們,幾厘錢也是錢。他們才是真正的活在最底層,但是和統治階級有著最高度統一思想的物種。」「對於五毛黨,我有著不同的見解。首先,我認為我們要允許五毛黨的存在,每個人都有權利雇佣別人為自己說話,每個被雇佣者都有權利在任何地方說話。……任何一個政府,都有為他宣傳的機構,這是情有可原的。但是五毛黨完全是政府的敗筆,我以前以為五毛黨的出現是為了引導輿論,現在想來我錯了,因為你不會因為看見一堆人圍著在吃屎而擠進去吃一口。五毛黨本是中高層麻痺討好最高層的產物,但隨著五毛黨的橫行,很多光輝正確的人士只要一開口,明明是免費的,結果全都變成了五毛黨,這嚴重打擊了他們的積極性。本來進酒店開個房間一夜情,完事了出門全世界都說你是雞,這種打擊不言而喻」;「除了國內外輿論影響不好以外,所有你原本的擁護者都有了五毛黨的嫌疑。我為什麼很少讚美政府,一來是因為我怕別人說我是五毛黨,二來若批評無自由,則讚美無意義,三來我已經納了稅,人民納的稅被用於五毛黨活動經費,也等於是我間接讚美了政府。」
網路上關於五毛黨的招聘、評比和表彰等等,經常被網民「人肉搜索」出來示眾,引為笑談。在宣傳部門召開的一次網路會議上,網民終於看到了就像平時紙人紙馬一樣的五毛黨紛紛露出真身,亮出常用網名背後的真名實姓和真實單位,於是馬上在網民中轟動一時。五毛黨把守的是看不見的戰線,他們不能露出本相。這就是該次網路會議大批報導者名單「走光」造成轟動的原因。
五毛黨是最具中國特色的獨創,因為中國網民已經達到三億八千萬之多,當局以前靠「輿論導向」和網路監控雙管齊下,網警哪怕增加到近百萬,還是杯水車薪,所以就開始整編業餘「網評員」隊伍,在不斷膨脹擴充之下,很快就編成了一支隱形軍團,也就是網民熟知的五毛黨。按照毛澤東傳下來的統治模式以及他的經典語錄, 「一切思想文化陣地,我們不去佔領,資產階級就會佔領,」與其讓想像中的敵對勢力佔領網際網路,不如讓權力者自己牢牢佔領。就這樣,經過學習培訓之後的「網評員」,源源不斷地開進各個網站的互動討論區,成為當權者一切大小政策的吹鼓手,同時也是對一切異議言論的討伐者,他們在網上撒豆成兵,指南打北,東征西討,只要上級有指示,任何網站都能被五毛黨的天降神兵一舉攻陷。
最普通的五毛黨是實行計件報酬,每上一帖拿五毛錢津貼,所以五毛黨就此得名。至於比較高級的則有意識形態部門正式聘書的「網評員」,所寫的評論無一不是為黨國吹喇叭抬轎子。意識形態部門也是寧濫勿缺,五毛黨隊伍就像「屎殼郎滾糞球」不斷變大,不但在大陸如此,在海外也同樣如此。比如北美華文網站很多,五毛黨只能到主子下令必須佔領的那些陣地才有錢收,於是他們就集中在北美《世界日報》論壇、新浪北美論壇還有多維新聞網,鬧得烏煙瘴氣。
五毛黨為了雞零狗碎的嗟來之食,成天塗抹一堆自己都不相信的謊言,花錢堆砌出來的所謂「網路民意」,首先要騙老百姓,卻也經常也欺騙了當權者自己,總覺得自己一呼百應,天下歸心,等到接二連三的「群體事件」突如其來,才驚怒交加,把群體事件說成是「不明真相」的群眾受了矇蔽煽動;殊不知「真相」早就被暴力加謊言消滅乾淨了。當權者在喉舌傳媒和五毛黨吹吹拍拍之中,怎可能感知到半點民情民意?到頭來受矇蔽的是自己。
任何人的理性是有限的,五毛黨也是人,他們的理性也有限。當他們為權力者挑起來的輿論之戰的戰場、範圍、方向,卻並不順著他們的意願走,戰場總會轉移,範圍總會突破,方向總會偏離,因此,他們就會經常「出離憤怒」、歇斯底里。為此,我經常同情他們。
而且,五毛黨的錢掙得也不多,還沒有農民工掙得多。條件好的由五毛變一元,條件不好的由五毛變一毛,條件一般的原來五毛現在還是五毛。每個月就一千多元錢,就這點兒錢養家餬口,買房子又如同痴人說夢,可他們仍然戰鬥在網路第一線,節假日得不到正常休息,神經總是處於緊張狀態,他們這種敬業精神在市場經濟面前顯得難能可貴,可敬可佩。
五毛黨本來是自由人,自從充當了權力的打手,就不能做人而要做狗腿子,不能做主人而要做奴隸。但做狗、做奴隸的滋味並不好過,他們也想當人,也有當主人的意識。也希望有一天成為一個有健康人格的人,能實現溫家寶提倡的「獨立的思考,自由的表達」。
五毛黨也知道伴君如伴虎的道理。中國自古以來,好事都是皇帝的,壞事都是奴才幹的。如果他們歪曲了權力者的意志,或者是忠實地執行了權力者的意志而沒有帶來好的結果,比如本來是想代表民意結果卻通過五毛黨歪曲了民意,那麼受到懲罰的一定是五毛黨而不是權力者本身,權力者為了自保玩的最嫻熟的遊戲就是丟卒保車。
五毛黨還得經常去看心理醫生。他們為了捍衛兩個凡是(凡是權力者擁護的五毛黨就擁護,凡是權力者反對的五毛黨就反對)就得時刻上陣。權力者反普世價值時他們跟著反,權力者擁護普世價值時他們也跟著擁護。權力者反對人權時他們也反,權力者把人權寫進憲法時他們又說這是里程碑式的傑作。他們習慣性地口是心非,不可避免地深受精神折磨。口是心非的生活,心智正常的人都難以承受;必須承認,絕大部分五毛黨目前還心智正常。
奧威爾在《1984》中說,「雙重思想意味著在一個人的思想中同時保持並且接受兩種相互矛盾的認識的能力」;故事的主人翁溫斯頓滑入雙重思想的迷宮而不能自拔,使得溫斯頓漸入瘋狂。 「知與不知,知道全部真實情況而卻扯一些滴水不露的謊話,同時持兩種互相抵消的觀點。明知它們互相矛盾而仍都相信,用邏輯來反邏輯,一邊表示擁護道德一邊又否定道德,一邊相信民主是辦不到的一邊又相信黨是民主的捍衛者,忘掉一切必須忘掉的東西而又在需要的時候想起它來,然後又馬上忘掉它,而尤其是,把這樣的做法應用到做法本身上面——這可謂絕妙透頂了,有意識地進入無意識,而後又並不意識到你剛才完成的催眠。即使要瞭解‘雙重思想’的含義你也得使用雙重思想」,奧威爾對雙重思想的描繪,五毛黨的雙重思想角色,幾乎就讓把人們參觀了精神病院。
網路上有五毛黨,這是事實。
政府有關部門組織、安排網評員進行網路輿論導向,這也是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