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是認清毛澤東系列節目的第48集。在這一集我們向大家介紹在中共第二次廬山會議上毛澤東怎樣和林彪翻臉,和林彪兒子的「五七一工程」紀要。這次節目內容主要來自著名作家張戎女士的著作《毛澤東:鮮為人知的故事》的第五十二章 ——「和林彪翻臉」的第一部分。
林彪和林立果為數不多的合影
在中共第二次廬山會議上,林彪在八月二十三日開幕大會上講話時,不經他同意就把設國家主席的意見向會議宣布。林講完話後,毛的大總管、中央警衛局局長汪東興慷慨激昂地發言支持林,說:「熱烈希望毛主席當國家主席,林副主席當國家副主席」。汪東興明知毛多次講過不設國家主席,可他還是反其意而行之。這樣一個毛把生命都托付給他的人,居然把林的話看得比毛的重要。
汪東興這樣做有他的苦衷,要生存不能不討好林彪。他看到,同樣是毛的親信的羅瑞卿、楊成武,在得罪了林彪後的下場。而且這次在廬山,毛又準備為了林而犧牲另一個他倚重的人:中共第七號人物張春橋。
五十三歲的張春橋是文革開始後,毛越級從上海提拔到最高層來的,看中他善於給毛的所作所為打上漂亮的意識形態包裝。讓人們以為毛搞文革真是為了什麼「理論」什麼「主義」,張春橋功不可沒。
張春橋戴眼鏡,不苟言笑,目光叫人莫測高深。林彪一幫人給他起了個綽號叫「眼鏡蛇」。他跟林彪保持距離。愛在下屬中挑事的毛又曾對林說過,林年紀大了,張春橋可能來接班。林更視張為仇敵,不時把手下人收集的告張春橋狀的材料送給毛。這次在開幕大會上講話前,林告訴毛他想批張,毛點了頭。林講完話後,到會的人紛紛聲討張春橋。
毛感到了林的權勢有失去控制的可能。即使得到毛的歡心的人,要想不倒臺還得靠上林。毛不寒而慄。
他馬上著手改變這種狀況,在會上宣布不設國家主席,制止對張春橋的攻擊,停止討論林彪講話。毛把他從前的秘書、第五號人物陳伯達拋出來做替罪羊,軟禁後投入監獄。陳跟林彪靠得太緊,失去了毛的信任。
毛要林在中共高層「表一個態」說他受了陳伯達的騙。毛這是要林做檢討。林婉拒了。毛並不意外,他曾說:「林彪在我身邊待了幾十年,我對他的性格和做法很瞭解,他是不會寫檢查的,此人從來不做自我批評。」毛也從來沒有逼過他。現在毛感到不逼他不行了,可是林彪非常固執,不肯讓步。在長達四十年的合作之後,毛林搭檔開始散架。
這次廬山會議在九月六日不圓不滿地結束後,毛採取了連串步驟削減林的權力。他把林圈外的將領調來執掌北京的軍權,並插入軍委領導班子。毛的女友中跟林家沾邊的,被清除出中南海。
毛開始時並不希望跟林彪徹底決裂,新當權者多是林彪班子選拔的人。對林削權而不清洗,毛行事得格外小心。無窮無盡的謀畫消耗了毛的大量精力。這年冬天,他得了肺炎,年屆七十七歲的毛突然老了,從此疾病纏身。
要削弱林的權勢,關鍵是要林當眾做檢討,林就是不做。林明白一意孤行的結果是什麼。一向孤獨的他如今更加沉默寡言,極少會客,也不談天,獨自在室內踱步,有時看點電影。他口授了一封信給毛,意思是毛不能清洗他,文革的成果得靠他鞏固。在葉群的堅持下,這封信沒有發出。毛是不能容忍有人威脅他的。
林有條出路:逃往海外。毛從前的整肅對象在面臨刀俎之災時,逃亡的不乏其人:張國燾三十年代投向國民黨,王明五十年代避難蘇聯。林彪握有空軍,出走是不難的。最明顯的目的地是蘇聯,他在那裡前後住過四年,葉群能說點俄文,從前還有個情夫是位蘇聯軍官。但是林彪顯然對共產黨政權缺乏信心,他把蘇聯只定為後備之路,第一選擇是英國殖民地香港。
林的計畫是先飛靠近香港的廣州,那裡的將領們對他絕對忠誠。跟這些人聯絡,踩熟這條路線,林仰仗兒子立果。一九七。年十一月,廬山會議毛林失和後不久,林立果就開始見廣州軍區、民航的人。他的好友時常來到廣州,建立秘密據點,搞小型武器、通訊設備、汽車,學駕直升飛機。林立果的哥兒們都對他很仗義,搞這一系列活動,沒有人告密。
二十多歲的林立果在文革開始時是北京大學物理系學生。不像一般高幹子弟,他對參加紅衛兵很不積極,只是在同學勸說下才勉強加入,但很快就離開了。他沒有狂熱,對打人、整人沒有興趣。爸爸媽媽視他為心頭肉,媽媽更是派人到全國各地「選美」,要給寶貝兒子挑個完美的妻子。最後林立果選中了一位既美麗性感、又聰明有膽識的姑娘張寧。他同她一起聽他熱愛的西洋搖滾音樂,對她說:「總有一天,我會讓中國人知道世界上還有這麼好的音樂!」
聽西洋音樂只是林立果作為林彪兒子享有的無數特權之一。他能看到進口的西方科技刊物,看得愛不釋手,對西方發達的科技十分傾心。他本人喜歡發明設計軍事設備,頗有些成果。最重要的,一些只有林彪、葉群才有資格讀到的高層絕密文件,他也能夠看到,這使他訊息廣泛,瞭解內情,思想難得的開放。
有了不受禁錮的頭腦,林立果看透了毛的暴政。一九七一年三月,他和三個朋友湊在一起,把他們的思想傾瀉在紙上。他們這樣寫到中國的現狀:
——黨內長期鬥爭和文化大革命中被排斥和打擊的高級幹部敢怒不敢言。
——農民生活缺吃少穿。
——青年知識份子上山下鄉,等於變相勞改。
——紅衛兵初期受騙被利用,已經發配充當炮灰,後期被壓制變成了替罪羔羊。
一一機關幹部被精簡,上五七干校等於變相失業。
——工人(特別是青年工人)工資凍結,等於變相受剝削。
這些話是《「五七一工程」紀要》的一部分,「五七一」這個名字是林立果取的,因為它跟「武起義」同音,代表了他的願望,就是搞武裝政變,推翻毛的暴政。這幾個年輕人要跟毛政權對著幹,用民富國強代替他「國富民窮」要「使人民豐衣足食、安居樂業」。他們譴責毛為「中國歷史上最大的暴君」行的是 「法西斯主義」「不僅挑動幹部斗幹部、群眾鬥群眾,而且挑動軍隊斗軍隊、黨員斗黨員,是中國武鬥的最大倡導者」。「今天甜言蜜語拉的那些人,明天就加以莫須有的罪名置之死地:今天是他的座上客,明天就成了他的階下囚」。「他是一個懷疑狂、虐待狂」,「把中國的國家機器變成一種互相殘殺,互相傾軋的絞肉機」。
這些見解在當時的環境下真是鳳毛麟角,難能可貴。可惜林立果沒有看出「把中國的國家機器變成一種互相殘殺,互相傾軋的絞肉機」是共產黨,共產主義。林立果還給毛取了個外號:「B—52」轟炸機,說毛肚子這麼大,裡面裝的都是壞主意,一個主意就是一顆炸彈,掉下來能炸死一大片人。
林立果和朋友們討論了如何刺殺毛。林立果是中國的克勞斯.馮.施道芬堡,一九四四年企圖刺殺希特勒的德國軍官。但他和朋友們的主意都只是空想,如「利用特種手段如毒氣、細菌武器、轟炸……」,沒有跡象表明他們準備了這些武器。毛對武器的控制和部隊的調動,以及個人的保衛措施,都無懈可擊。另外,正如《,五七一工程,紀要》所說,「群眾對B—52的個人迷信很深」。(具有諷刺意味的是,這在很大程度上是林立果的父親造成的。)結果,這幾個年輕人不敢把他們的計畫透露給掌管軍隊的林的親信,對其他朋友也絕口不提。林立果給了林彪和葉群一份,他們似乎沒有給他出什麼主意,但也沒有提出非議。
一九七一年三月,毛決定召開有一百來人參加的會,聽林彪管軍隊的幾員大將做檢討。毛派周恩來到北戴河林彪的住處,要林參加會議,「講幾句話」。周恩來勸了林兩天,差不多到了求林的地步,林不冷不熱地拒絕了。這對毛的權威無異是極大的蔑視,毛大動肝火。四月二十九日,會議最後一天,周恩來受命做總結,說軍委領導「在政治上犯了方向路線的錯誤」,「走錯了路線」。
林彪也火了,以他獨特的方式反擊。兩天後是五一勞動節,中共領導們得在天安門城樓上露面,誰不露面就表明出了麻煩。可是,那天晚上看煙火時,林彪連影子也沒有。毛和柬埔寨的西哈努克親王與夫人坐在一桌,對面林彪的位子在那裡空著。周恩來緊張地盯著空位子,不時起身打電話去催林彪。焰火開始好長時間了,林才姍姍而至,沉著臉,慢騰騰走到桌前落坐。
攝影師杜修賢這樣描繪當時的場景:「我看到林彪坐下來,手腳快,先來了一張,根本不準備發表的,想等他們倆(毛和林)講話。但他倆誰也不理誰。我們電影電視對著,等著他們講話。林彪起來了,走了。我以為他到廁所去了。等他半小時還不來。我想林上廁所怎麼上這麼長時間?其實他早走了。我們全愣了。會一散,周恩來問杜修賢,你給林拍照了沒有?杜修賢說他坐了不到一會兒就走了,我說只拍了一張。周又說:電影電視呢?杜修賢說我不清楚。周恩來把電影電視記者都叫來,訓得一塌糊塗。訓得這些記者到現在都記憶猶新。」
林彪坐了「不到一分鐘」,跟誰也沒打招呼,看也沒看毛一眼。
林當然知道毛不會饒了他。就在那個月,林立果到廣州查看去香港的路線。他到了羅湖橋頭,離香港近到隨行人怕港英警察開槍。
六月,林彪又再度同毛髮生牴觸。羅馬尼亞領導人齊奧賽斯庫伉儷來訪,毛通知林彪參加會見。林彪說他「在出汗」,不肯去。葉群大哭起來,給他下跪,他才勉強去了。坐了不久,聽見毛話裡有話,旁敲側擊地刺他,他就起身離開接見大廳,坐到外面椅子上耷拉著頭,弄得工作人員不知怎麼回事,都很害怕。這之後,林立果再去廣州,乘直升飛機飛繞香港邊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