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中共及其御用文人的宣傳和洗腦,許多人聲稱中國人不配享受民主與人權。他們會說:中國人口太多所以不能行施民主,卻不提人口總多的印度和美國。他們又說:中國人民的生活水平太差不能實現民主,卻不提低下的生活水平並不能阻擋許多非洲國家實行民主制度。近來,社會達爾文主義成為中共的一個時髦,其目標也不過是為了證明有權有勢的就可以壓榨窮人。
我當然不聽信這種謬論。每每我想到民主,我會將之與中國有幾千年歷史的圍棋聯繫起來。然而,雖說有許多文章談論民主,也有許多文章談論圍棋,我卻不曾讀到有關民主與圍棋的文章。這也許是因為人們頭腦中有個禁區,感到民主是西方文明的專利,而圍棋則為東方文明的代表吧。
大多數國人都瞭解圍棋的歷史與規則,這裡就不必囉嗦了。但我個人的圍棋經歷使得我在觀察西方的民主政治中成為一個理性的觀察者。當然,民主與政治必然會涉及社會上的人物與事物,因而變得感情化。但是和看賽車一樣,看棋的觀眾也會因為棋局的發展而變得投入與激動。但下棋時卻必須聚精會神,沒有雜念。
古人對弈圖
圍棋在我生活中的重要性首次呈現在我只有六歲的時候。那時候我剛從上海到合肥,被當地一個比我大的孩子打了一頓。回家路上,看到我母親的同事陳叔叔正在和別人下棋。他叫住我,簡單地教了我有關規則,又和我下了一會便豎起大拇指帶著我聽不大懂的廣東口音說:"你的棋感很好,以後能當將軍的料。"這位陳叔叔是個挺神的人物,在這之後,他和他太太三番五次慎重其事地來我家,想認我做乾女兒,都被我母親毫不留情地拒絕了。然而,他的這番話對當時剛受欺負、人生地不熟的我是一個巨大的鼓勵。的確,我很快就能以圍棋擊敗附近的其他孩子;即便被大孩子打了,也有了韓信能受‘胯下之辱'般的自信。
1979年,黃慈萍與來訪的陳叔叔夫妻在中國科學技術大學校園主樓前合影
圍棋的規矩和圍棋的棋子一樣黑白分明,很簡單且直截了當。如同民主國家的選民都有他們的一份平等而公正的權利一樣,並不在於有多少的教育程度或多高的社會地位等。下圍棋的每個棋手有其對等而公正的權利。不像像棋,圍棋每個棋子相同,沒有貴賤之分。每個棋手必須為他自己所下的棋負責,不能悔棋。這和民主國家包括美國的政治一樣,美國的選民們也必須為他們所選出的總統們包括小布希及其當局的政策、行為及後果負責。圍棋對弈有兩個對手。與歐洲的多黨體系相比,圍棋和美國的兩黨政治更相像一些。
誠然,平等與公正必須是下棋的前提。這是個最重要的前提。但並不是所有人都會遵守的。我記得那時候有個大孩子總不服輸還老悔棋。如果他要輸了,他就會掀掉棋盤,像個小女孩似的大哭要求悔棋。我要不應,或者壓根不同意和他下棋,他就揍我一頓。後來,我學會了反抗。儘管每次都打不過他,他最終還是瀉了氣,謝天謝地再也不和我來往了。這個為期不長的學前時期的經歷對我影響很大:不為自己的所作所為後悔,以致物極必反,年輕時期的我絕不道歉。
將這段童年經歷與如今中國貧困中的人民作一比較,我不能不問,中國人民懂得最基本的為人處世的規則嗎?當然是懂的。中國人民的智慧並不比西方人差。中國人會選舉嗎?這並不難,只要他們被容許這樣做。但在一個強大的集權政府下,實際社會對他們是否公正?與一個像我童年時碰到的那個打人的大孩子那樣的政府對弈時,他們贏的機率變得微乎其微。成千上萬的人們在像我童年時那樣希望維護自己的權益,他們是否有權與欺負他們的"大孩子"對打?答案是肯定的。對於那些無權選舉,無權為自己維權的人們,我們又有什麼權利要求他們乖乖地挨揍?
圍棋有三大階段:布局、中盤、官子。每一部分都極其重要。我個人比較喜歡前面,對於收官沒有什麼耐心。有些人就此指責我為"神童似的"缺陷,不拘小節,這不大公平。不拘小節的確是我的毛病,但我的同學和朋友寧鉑在收官時就很有風度、智慧與耐心。事實上,常常在中盤棋勢並不明朗時,他會在收官時反敗為勝。相比較,我卻常常因為缺乏耐心和細心犯錯誤。
我自以為我喜歡圍棋的布局是因為我對"厚勢"的偏愛。對"勢"的審度必須是全面的,尤其是在開頭,決不能因枝節而喪失全局。這和起步不久的中國民主運動的現況也極為相似。如果我們太在乎個人得失以及短期的利益,就必然會影響全局、止步不前。
估算"勢"是一個很有趣的過程,在相當的意義上對人們的個人乃至整個社會都有啟迪作用。其直覺式的智慧與西方流行的"數豆子"方式大相逕庭。我以為,固然這種"數豆子"的方法貌似精確,其實很容易缺乏遠視,甚至誤入迷途而不知。對許多圍棋初學者,他們喜歡實地而忽略厚勢,本就是缺乏遠見與信心的表現,而最終這成為他們最終輸棋的原因。縱觀美國近些年的全球戰略計畫的變遷,我會好奇:他們是否考慮"勢"的問題?
事實上,我認為,現今的西方社會,無論是金融界、還是工程研究、乃至政界都有這種危險的傾向,以致於鑽入象牙塔出不來,一葉障目。在我曾經工作過的公司,我常常會為軟體工程師和硬體工程師們指出他們的問題和走彎路的原因,儘管我本人並不負責寫軟體和其它工程細節。每每我在商店裡交錢時,我就知道店員是否多要了我的錢。這並不因為我記住了所有的價錢,但我有很好的估算。相當的一部分這類能力來源於我下圍棋的經歷。
然而,儘管民主是一個很好的想法,實現民主則需要許多的耐心與精巧的平衡。旗鼓相當的兩個圍棋對手就可能以半目之差來決定勝負,成熟的民主體系也常常由極少數票差來決定勝負,每個人的投票都很重要。
泛泛而言,一個好的棋手只要看一眼棋盤就會對勝負有個好的估計了。這和選舉前好的民意調查有些相像。裁判輸贏時每個棋子都被計算在內,不能有錯。所以當我在2004年聽到弗羅裡達州重新統計再數選票時,我笑了:我們中國人已經數了四千多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