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來貴,今年56歲,長治市襄垣縣人,曾任省高院監察室主任、紀檢組副組長、審監庭庭長。知情人如此評價孟來貴,「本事不大,膽子不小」。
說起孟來貴,不能不提他的「另一半」張素英,這位與夫君「同心同德」的庭長夫人,在孟來貴的受賄生涯中扮演了一個「精明得近乎無恥」的角色。
「你們到高院打聽打聽,我家老孟算是最廉潔的了。」這是張素英為「她家老孟」常挂嘴邊的包裝語。
多名有求孟庭長「在案子上幫忙」的當事人向記者回憶,孟來貴很會生活,愛美食,尤喜海鮮,對於他們的宴請,老孟幾乎從不回絕,每每欣然前往,夫人則每宴必陪,每餐必點燕窩。席間,張素英儼然法官丈夫的「經紀人」,不但詳細聽取案情,甚至搶在丈夫面前表態,「放心吧,我給你們催著點兒。」
山珍海味品嚐完畢,賓主間心照不宣的節目才真正開始。為了迎接這一時刻,張素英經常隨身帶著大小不一的包裝袋。當誠惶誠恐的當事人將少則幾萬元、多則幾十萬元的現金擺放在孟庭長面前時,孟來貴面不改色,談笑依舊,夫人則在一旁熟練地清點、包裝。遇到存摺、信用卡之類,張素英往往非常自然地詢問:「這裡面是多少錢?」
2006年4月17日,孟和妻子張素英被逮捕。此前,辦案人員對孟宅依法搜查,孟家巨款的存放方式曾令現場搜查的辦案人員瞠目結舌,「床板下,鋪滿了一捆一捆的錢」。
在對被扣的贓款、贓物、包裝物進行指認時,孟來貴夫婦的「博聞強記」給辦案人員留下了深刻印象,每一筆資金的來源、數額、收受背景兩人「如數家珍」。
除了數百萬巨款,孟來貴夫婦還收藏著太原市各大酒店的消費卡、前往全國各地的機票、各著名景點的門票,這些全部由當事人埋單的消費憑證,忠實地記錄著孟庭長與夫人不同凡響的「8小時內外」。
胃口真不小吃完原告吃被告
孟來貴所在的審判監督庭在司法系統素有「小法院」之稱,負責審查、糾正各種被認為裁判不當的再審案件,審監庭的法官堪稱「監督法官的法官」。
遺憾的是,擔負著「監督法官」使命的孟來貴,對金錢之貪婪、對法律之淡漠簡直到了令人難以置信的程度。
「在山西這個地盤,你們的案子在我這裡就是最後一站了。」孟來貴經常如此提醒求到門下的當事人,每每立竿見影。只是,很少有人知道,類似的話,孟庭長不僅講給原告,而且講給被告。甚至,剛剛將一方當事人的「心意」悉數收下,又馬不停蹄奔赴下一個飯局,那裡,另一方當事人正在殷切地等待。
2005年6月27日,省法院決定對再審,審監庭庭長孟來貴擔任該案審判長。周臘成聞知消息,通過省高院刑二庭審判長郭文明(曾任周臘成案二審審判長,將周臘成由一審20年改判為3年)請孟吃飯,並送給孟來貴5萬元。
不久,孟的妻子張素英身體不適,住進醫院。周臘成趕到病房,再次送給孟來貴5萬元。
周臘成被釋放後,開始對現村委會「反攻倒算」,不但派人佔礦、搶礦,還將村委會告上法庭,村委會遂委託礦長李軍(化名)向有關部門進行申訴,終於在省高院啟動了再審程序。就在周臘成將希望全部寄託在孟庭長身上的時候,老孟也沒閑著,頻頻在暗地裡與李軍接觸,多次接受李軍宴請,僅見面禮就是一張5萬元的銀行卡。隨後,李軍再請孟來貴夫婦在酒店吃飯時,又送給老孟10萬元現金。但直到孟來貴案發,周臘成案的再審仍然遙遙無期。孟來貴被抓後不幾天,周臘成被重新收監。
2003年9月,朔州市某煤礦礦長老徐與自己的叔伯孫子小徐因煤礦產權產生糾紛,經省高級人民法院終審判決,老徐勝訴。小徐不服,通過種種努力得以讓省高院再審此案,從而認識了擔任審判長的孟來貴。
2005年初夏的一天,小徐請孟來貴夫婦在省城某高檔酒店吃飯,飯後,孟來貴告訴小徐要出國,請其幫助兌換一些外幣。小徐心領神會,當即返回朔州取了1萬美元,又於當天下午返回太原送給孟來貴。
幾個月後,孟來貴又告訴小徐,「岳母要做手術」,請其解決30萬手術費,小徐再次將孟來貴夫婦請至飯店,將30萬送給了孟來貴。
為了打贏官司,小徐特地從北京請了一名律師,該律師多次請孟吃飯,卻遲遲沒有其他動作,令孟來貴非常惱火,不止一次批評北京律師「玩虛的」。2005年4月,北京律師請孟吃飯後,送給孟5萬元。幾個月後,又送給孟10萬元。
小徐的「金錢攻略」很快傳到老徐耳中。儘管朔州市平魯區委、區政府和區安監局都先後為老徐作出有利證明,儘管孟來貴多次表態「老徐,你明顯佔理」,但老徐仍然不敢掉以輕心,於2005年10月送給孟來貴20萬元,後又分兩次送給孟來貴30萬元,孟來貴均一一笑納。最終,老徐仍未逃脫敗訴的命運。
2月12日,太原市中級人民法院對孟來貴受賄、巨額財產來源不明案進行了開庭審理。法庭上,孟來貴口不擇言,往往話音剛落,便引來一陣竊笑。他告訴公訴人和審判長,「既然我在偵查期間可以做收錢的供述,現在也可以做沒收錢的供述。」
「當事人的銀行卡怎麼在你家搜出來了?」公訴人問。
「我也不知道那卡怎麼就到我家了。」旁聽席上頓時笑成一片。
誰來送錢都一樣不迴避、不打折
幾年來,遊走於原告、被告之間,已經成了孟來貴夫婦「繁忙工作」的主要內容,甚至對於法院內部同事的懇請,老孟一視同仁,堅持「不迴避、不打折」的原則。
2004年11月,長治通天開發公司與山西仁德信房地產開發公司地產糾紛案進入再審程序,其間,通天公司經理賈某通過高院立案庭助理審判員孫進喜送給老孟3張銀行卡,共計20萬元。當年春節前夕,賈某托孫進喜再給孟來貴打點一下。重金開路,賈某滿以為會勝券在握。
豈料,老孟對仁德信一方也敞開了胸懷。2005年春節後,仁德信董事長何某找到孟來貴的另一位高院同事,席間,老孟提出「準備出國」,請何某幫助搞些美元。十幾天後,何某將3000美元送到了孟庭長辦公室。案發後,這些美元還「躺在」孟來貴的辦公室,被辦案人員當場搜出。
但雙方的官司判決仍然遲遲不下。焦急之中,賈某打聽到某房地產公司總經理胡某與孟來貴熟識,便請胡出馬。2005年春,胡專程來到太原請孟來貴夫婦吃飯,飯後,送給孟現金整整60萬。至案發時,這筆巨款仍沒有開封,還裝在胡某送錢時的「原始包裝袋」裡。
「執法犯法、觸目驚心!」一位辦案人員向記者感慨,「在這位審監庭庭長身上,已經看不到任何敬畏之心、廉恥之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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