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社科院的一份調查報告指出,中國是全世界人才外流最嚴重的國家。
北京的社會科學院發表的報告指出,中國遭受著世界上最嚴重的人才流失。根據國有媒體,從20世紀80年代以來,在海外留學的中國人當中,有三分之二的人選擇不回中國。
這裡,4位離家赴海外留學的人士反思自己的選擇以及這些選擇對中國意味著什麼。
王明 (MING WANG的音譯),新加坡
我是最早的中國留學生之一。
王明 (MING WANG的音譯),新加坡
我從工程專業畢業以後,讀了博士學位,後來成了基爾大學(Keele University)的講師。
當時,我也尋找一份在中國的合適的工作,儘管我的父母和親戚都認為我瘋了。
然後就是"六四"(1989年6月4日)。看到坦克開進天安門廣場的痛苦畫面,我認識到在很長時間裏我不可能回中國了。
是鄧小平讓我這樣的人能夠在外國接受教育,也是同一個鄧小平使我打消了回中國的念頭。
新加坡的一家研究機構給我提供了一份工作。幾年以後我成立了自己的公司,為東南亞各行各業提供高級IT解決方案。
2001年我第一次回中國。經濟的發展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我決定開始和中國做生意。幾年的經歷以後,我對中國絕望了。
從表面上來看,中國已經發生了巨變,但從根本上說,中國仍然是一個專制壓制性的社會。毛主義的意識形態已經被"致富光榮"的意識形態代替。我發現,不腐敗幾乎是不可能的。權勢統治集團的虛假偽善正在摧毀中國人民的道德規範。
故鄉、家庭、朋友和文化,對我都非常重要。但對我來說,最重要的是選擇的自由。看到苦難與貧困以及對社會不公無動於衷的人,我內心感到深深的難過。難怪有這麼多人用離去不歸的方式來表示他們的不滿。
孟傑(MENG JIE的音譯),加拿大
孟傑(MENG JIE的音譯),加拿大
我老家是在中國西部的陝西省。在2000年我13歲的時候,我父母決定來加拿大。
當時他們是很小的一所大學的講師。之前,為了離開在農村種地的老家,他們努力用功。
他們感到壓力很大,得不知疲倦地努力以便上大學、找個工作。他們想讓我有一個更美好的未來。
離開之前的幾年,他們買了大約20臺計算機,給學生提供一個計算機房來學習或者休閑。但很快學校領導就開始過來告訴他們說他們破壞了很多規定,吵吵嚷嚷的,這其實就是一個暗示:給他們交點錢事情就完了。
最初的打算是,他們在加拿大一直呆到我進入一所體面的大學,然後他們就回中國。現在我是多倫多市滑鐵廬大學工程學專業的學生。
但是現在他們已經改變主意了。他們在這邊交上了幾個中國朋友,覺得這邊生活容易得多。2004年的時候,我們回去了一下,時間很短。看到整個國家沒什麼變化,這讓我們確信我們的決定是對的。
我沒有近期回國的計畫,但是也不排除這種可能性。中國的發展是不容忽視的,但其他的東西也一樣,比如說官僚作風和腐敗。貧富差距那麼大,很難說你最後的結果會是在哪一邊。
也聽說有的教授和科研人員拿到很高的薪水,而也有的人每月僅拿2000元(258美元、132英鎊)。這邊的中國留學生,對於回去的事,很多人連想都不想。回去的都是那些沒有其他選擇的人。我還是感覺到我的同胞們仍然有很強的民族主義思想。我的眼光更全球化一些,因此經常在中國論壇上遭到攻擊。
如果中國想讓受過良好教育的人回去,那中國就需要允許人們有批評思維以及進取精神,而不是把它的人民當作忍受重負和壓抑的機器來對待。
馮力(FENG LI的音譯),英國
馮力(FENG LI的音譯),英國
我來自中國的東南部,離上海不遠。我2004年來到英國攻讀碩士學位,一年就畢業了,然後就在當地的一個地區政務委員會(a local district council)找到一份工作,當一名計畫政策職員(planning policy officer)。我當初離開中國,並不是為了到國外去尋找一種更美好的生活。說實話,我當時在中國的生活質量,比現在這邊要好得多。我來這邊的理由就是為了在一個發達國家獲得知識和經驗。中國的大學每年都生產出大批大批的畢業生,競爭非常激烈,大學剛畢業很難找到一份好的工作。你必須能拿出比其他畢業生更多的本事,關鍵就是要有更多更廣泛的經驗。
中國不斷與世界接軌,這意味著多元文化的需要越來越重要。我一旦得到了知識和經驗,我就計畫回去。從20世紀80年代開始到90年代末為止,這段時間離開的人,很多選擇留在國外。原因就是中國過去曾經很窮,而外國有可能給他們提供更好的職業機會,或者至少可以提供一種更好的生活方式。
過去的十年當中,在中國有許多人富起來了,現在很多人出國也負擔得起,跟十年前大不一樣了。出國學習和工作也不再僅僅是為了發財,而是生活方式。如果你看看這方面的一些報導,你就會發現越來越多的海外華人繼續不斷地回去,為迅速發展經濟作貢獻。中國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如飢似渴地需要受過良好教育的人,為此中國已經開始實施一系列措施來爭取他們回國。
我認為生活在國外的中國人,大部分都想回去,在某個時候。他們還繼續呆在海外的原因,更多的大概是人之常情----怕變,怕失去他們已經得到的東西,怕失敗。
英國的生活跟中國差別很大,很安寧、壓力也少一些。但是有個障礙----主要是因為文化上的差別。很難交朋友,在社區裡也很難找到歸屬感,所以我發現很難把這裡變成我的家。
王立(WANG Li的音譯),中國
王立(WANG Li的音譯),中國
在國外求學和講學17年以後,我於2005年回到中國。我的專業領域是國際關係研究(international studies)。
從一開始,甚至我還在中國讀本科的時候,我就認識到中國未來的政治家和學者必須學會世界經濟和政治的規則。
在中國的近代史中,中國曾經吃過西方列強的苦頭,就是因為對外面的世界缺乏瞭解。
我拿著一所中國大學的碩士學位進入哈佛大學學習,我自信我很優秀。書單上列出的需讀書目,讓我吃了一驚----這些書我以前從來沒聽說過,馬上感到茫然不知所措。
過了這麼多年以後我決定回來,我這把年紀了,需要一個家安頓下來。但更重要的是,我想把我在國外所學到的知識傳授下來。
和那些從來沒有離開過中國的同事們比較起來,我教課比他們好得多。我使用現代的方法,而且對新觀點採取開放的態度。我南開大學的學生們所讀的書和美國及英國學生讀的書一樣。
離開這麼長時間以後再回來,確實有一定的代價:我不在的這段時間裏,國內自己培養的專業人士已經佔滿了幾乎所有那些有吸引力的有政治及經濟權利的職位。我是個外來戶,競爭不過那些當地的久已確立地位的學術人士(academics)。
比如說,我不可能享受到政府提供給各大學的撥款。另外,從2002年開始,政府停止給回國的大學講師提供住房,那麼我還得自己租或者買個地方住。
年輕人正在不斷地離開,但是,我認為從短期來看,這對中國並不是個問題。讓我們現實一點:中國仍然是一個發展中國家,不可能為它所有的年輕有為的人都提供美好的機會。
那些呆在國外的人將成為中國的窗口:吸引更多的投資、獲得更多的專業知識和新觀念,這在將來的歲月裡會大大有助於中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