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些年來,彷彿一夜之間,新聞界重新發現了時評,許多報紙都有了「時評」版面,連雜文也都有時評化的趨勢。什麼樣的時評才是好時評?我總是一再地想起王芸生1943年在重慶《大公報》發表的《看重慶,念中原》。「餓死的暴骨失肉,逃亡的扶老攜幼,妻離子散,擠人叢,挨棍打,未必能夠得到賑濟委員會的登記證。吃雜草的毒發而死,吃干樹皮的忍不住刺喉絞腸之苦。把妻女馱運到遙遠的人肉市場,未必能換到幾斗糧食…… 災荒如此,糧課依然,縣衙門捉人逼拶,餓著肚納糧,賣了田納糧。憶童時讀杜甫所詠嘆的《石壕吏》,輒為之掩卷嘆息,乃不意竟依稀見於今日的事實。」「河南的災民賣田賣人甚至餓死,還照納國課,為什麼政府就不可以征發豪商巨富的資産並限制一般富有者‘滿不在乎’的購買力?看重慶,念中原,實在令人感慨萬千!」這不是文學化、哲學化的轉彎抹角的文字,而是直面現實、毫無遮掩的文字,即使今天讀來,依然令人動容,難怪當時此文一出,大街小巷爭相傳閱,拍手稱快。這樣的時評注定要永遠留在新聞史上,因為它代表了一個時代的良心。《大公報》當年為這篇時評付出了停刊三天的代價。
我們深知,要産生真正的好時評一定離不開一個良好的外部言論環境,離不開寫作者本身內在的道義關懷、人格追求。前者,不是憑一己之力一時所能做到的。後者卻是每個人可以自我要求的。批判是時評存在的意義所在,直截了當地說出真相,面對真問題,說出自己真實的良心判斷,這是時評這一特有的文體所承載的使命。相反,不痛不痒、纏上一層又一層裹腳布的「時評」,戴著鐐銬舞蹈的「時評」,常常失去了時評的本來面目,變成可有可無的東西。在今天中國大陸的報紙上,我們雖然沒能看到足以與王芸生、張季鸞這些前輩相媲美的文字,這是現有環境的限制。但是,網際網路上不乏追隨張、王當年餘續的文字。何況,那麼多天南海北、大大小小的報紙不約而同地重視時評版面的本身,最終將會開創出一個新的公共空間來。
一個開放的、多樣化的、包容的時代離不開時評,時評根植於我們的社會生活當中,不是純粹的文字遊戲,不是時評家書齋中賞玩的對象,它與我們每時每刻的生活血肉相連,時評的痛感就是我們的痛感,一句話,時評需要深入生活的底部,也需要仰望星空。真正有生命力的時評不需要黃金鑄造的桂冠,千百萬讀者會主動在心中為它加冕。(文章僅代表作者個人立場和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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