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尋常百姓家
4月7日傍晚,山西省河津市永安村一戶村民家,男主人拿出一個小鐵盒、一張香菸盒裡拆下來的錫箔紙、一個香菸盒捲成的小紙筒,和前來串門的兩位村民一同抽起「面面兒」來。
打開鐵盒,裡面是類似白石灰的白色粉末(主要成份是咖啡因),他們每人捏起一小撮攤在錫箔紙中央,拿打火機熏烤錫箔紙的反面,並用紙筒吸進白中帶藍的煙霧;吸完之後,錫箔紙中間留下一攤黑跡。
男主人說:「我們這兒人人都抽這個,便宜得很,10塊錢能抽一個月,這就是我們這裡的風俗。」在山西的一些地區,這種「面面兒」已經成為不少人的「日常消費品」。甚至在紅白喜事上,主人家也備了「面面兒」招待客人。
《山西青年報》駐運城記者站站長馬俊傑說,山西吸「面面兒」的主要是南部的運城、臨汾,運城轄下l3個縣市都發現過,其中又以河津和萬榮兩地最為嚴重。很多人提起「面面兒」就用「河津面面兒」來稱呼。家住河津的一位鋁廠廠長對記者說:「要是抽這個需要強制戒毒的話,我可以這麼說,河津整個縣那就沒人了,幾乎人人都抽過。」
「風俗」的過去與現在
吸毒在此地成為風俗,那麼這樣的風俗又從何而來?
在河津市的門戶網站中,吸毒與冥婚、溺女嬰、迷信被共同列為當地的幾項陋習。1842年以後,河津始有種植與吸食鴉片者。1919年境內共發煙案139起。1924年,總吸食人數達1955人。日軍侵佔河津後,又帶來「料面」「金丹」,被害者愈眾。山西、陝西、內蒙古等地向來缺醫少藥,當地群眾從清末開始一直有吸食鴉片來治病的陋習。
運城戒毒所所長王俊峰回憶,早幾年有吸止疼片、三唑侖(含少量嗎啡)、曲麻多和嗎啉呱(一種抗病毒藥品)的,還有往裡面摻維生素B1、B2的。「農民不懂,就胡抽唄。」河津煤礦資源豐富,但吸「面面兒」之習也與煤礦業同時發展起來,馬俊傑最早的印象是「面面兒」是70塊錢一斤,到現在也就160、170塊一斤,一般家裡一買都是兩三斤。「到80年代,在河津、萬榮等地,抽『白面兒』就比較普遍了,紅白喜事上開始拿它招待客人,90年代初達到頂峰。」
「面面兒」從哪來
「面面兒」從哪裡來呢?按運城市公安局禁毒科科長郝長安的說法,2000年以前,運城市面上流通的咖啡因基本都是從河北、河南、山東的製藥廠倒手販運來的;2000年以後出現一部分當地村民自己在家中土製。
河津市公安局副政委王志全在一份報告中稱,2003年以前,河津市販賣咖啡因的通道主要是從河南洛陽、平頂山、三門峽等地流入,批發價80-90元一斤,零售120-150一斤。2003年之後,從販賣向製造發展。李旭晨則更乾脆地表示,由於國家加強了對咖啡因藥品的管制,「目前河津99%的咖啡因都是村民自己土製的」。
毒品消費:法難責眾?
山西河津、鄉寧等地流行的「面面兒」,主要成分就是咖啡因,位列2005年公安部公布的18種被普遍濫用的新型毒品之列。
中國藥物依賴性研究所副所長劉志民說:「如果長期大劑量吸食咖啡因,易導致心血管疾病並對腸胃產生刺激,嚴重的在遺傳時會產生『三致』,即致畸、致癌、致突變。」國家禁毒委的資料顯示,濫用新型毒品問題近年在中國正呈不斷擴大蔓延之勢,吸食搖頭丸、冰毒、氯胺酮等新型毒品的人員數量持續上升,而且吸食群體正迅速走向低齡化。另外,我國涉毒場所和地區正在逐步擴大化。吸食搖頭丸,氯胺酮等毒品場所由迪斯科舞廳、KTV等逐步向茶藝吧、咖啡廳、酒店、賓語等場所蔓延,甚至出現了家庭派對群體吸毒的現象。同時,新型毒品逐漸從經濟發達地區向經濟相對落後地區擴散蔓延,目前西南地區、西北地區、東北地區基本上都受到了影響。
新型毒品的濫用情況日趨嚴重,有人認為這與毒品源頭的監管漏洞密切相關。《精神藥品管理辦法》第4條規定,精神藥品由國家指定生產單位按計畫生產,其他任何單位和個人不得從事生產活動。以咖啡因為例,它屬國際公約和我國規定的一類精神藥品,但由於它的主要原料茶鹼等,均是允許公開買賣的,這就給製造者以可乘之機。
《中國醫藥工業公司重申對「安納咖」、「咖啡因」加強管理的通知》還規定,咖啡因的內銷只准銷售給製劑廠,不准銷給其他單位。但是,由於經濟利益的驅動,一些企業把合法藥物用作非法途徑。而精神類藥物的管制總是存在滯後性,起初,可能對某類精神藥物缺乏認識,也就疏於管制;但當對其加強管制後,毒販又會去轉而開發新的品種。
現行法律對新型毒品制販者的懲治不力,也被認為是一大問題。刑法規定:走私、販賣、運輸、製造咖啡因五十千克以上不滿二百千克的,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並處罰金;情節嚴重的,處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並處罰金。走私、販賣、製造咖啡因二百千克以上的,處七年以下有期徒刑,並處罰金。
法律上還沒有規定要對吸食咖啡因的人實行強制戒毒。所以,目前主要是打擊製造、販賣咖啡因謀取經濟利益的行為。但從量刑上來講,目前還比較輕,對於少量製造的,也只能是罰款;對於吸食者,則是以宣傳教育為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