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 出差去非洲某國,和當地黑人談一項援助項目。對方的要求很多,多到讓人感到有點可笑,區區10萬美元的項目,居然說要200萬美元才能搞定!當時我很氣憤,對他說:我們國家也不寬裕,這個項目根本不需要這麼多錢!你猜他說什麼?他說:我知道你們不寬裕,但那時你們能不能開上好車、住上大房子的不寬裕。不是我們這樣吃飯方面的擔憂!我努力對他說明不是這樣的,中國人均GDP只有1000美元。可是人家很懂行:1000美元人均的GDP,人民收入起碼也要800美元吧。你們國家的領導人都說了,按照貴國的購買力計算,貴國的購買力水平相當於接近1萬美元!
我不想爭論了,錢是拿不出的,但是從那次回國以後,我卻開始留心起我生活過這麼多年的中國。
說來慚愧,我生命中的大多數時間是在北京城度過的。雖然也知道中國的實際情況不像宣傳得那麼好,但到底什麼樣,說不清。
但是,當我真的用心去感受,用眼睛去看的時候。在一個個滴著眼淚的故事背後,在一張張愁雲密佈的絕望臉上,我看到了大多數人民百姓的痛苦。我親眼看到了由於治不起病,顫抖著雙手簽下「拒絕治療」四個字的、為D幹了一輩子的老人;我親耳聽到了走投無路的殘疾下崗工人的哀嘆。
在農村,甚至不是邊遠農村,我看到過為幾十塊錢贍養費出不起、硬著心腸不認父母的所謂「不孝子」;我見到過哭著、流著眼淚請求學校寬限兩天交學費的孩子。
在北京,我親眼看到幾乎每天都有在民政部、信訪局等單位門口「冒死上訪」得百姓。在地鐵口,我見過乞討為生的八路軍老戰士。在街頭,我見過被菜霸、市霸打得頭破血流,向警察求助卻無人過問的可憐的青年農民(真實地親見,就在北京)。在天通園一代,夜幕降臨的時候,成群結隊的女郎站在路邊等待挑選,讓人無奈地想起「人肉市場」。
在山區,全家的所有財產加在一起有1000塊錢就算是不錯的人家。父母聽說女兒在外面髮廊裡當小姐,只是苦笑著搖頭:至少 全家不會再挨餓,不會因為交不起稅費爾東躲西藏。
當然,我還見到過風光之極的歡宴;夜總會門口密密麻麻地停靠的掛著黨政軍標識號碼的高檔車;動輒幾百上千的明星專場演出票;擁擠的上下班交通路口,旁若無人、喧囂而過的領導車隊;幾天沒來上班,一問才知道是由於警察強撕了他的暫住證,然後被收容到懷柔挖沙子的可憐外地同事。。。。。。。。。。。。。。。。。。。。。。。。。
太多太多了。我發誓這都是親耳所聞、親眼所見。而且這不需要刻意去發掘,只要你憑著良心、不帶偏見地去觀察,你就會發現。原來我們周邊,與我們每個人的良心和信心相關的事情那麼多。無數的新聞在宣傳,無數的功績被宣揚,中國的繁榮與昌盛舉世矚目,中國的貧窮與落後成為個別現象------整個社會彷彿陷入了一種群體化謊言之中。
一次,見到一個從日本回來的傢伙。這廝很崇尚日本,讓人討厭。但當我揶揄地說:「你說日本好?日本連續10年經濟增長減緩!」他說了一句唯一讓我感到感慨的話:「日本的經濟還是可以高速發展的,但是憑我的觀察,他們在以犧牲一部分發展速度來換取全民福利保障的提高。」最後他也揶揄地說:「好像掙了好多錢,沒有多少花到老百姓身上,和沒有也沒有區別,這種增長還不如下降呢。」他的話,我不喜歡,但是我必須承認其中有些東西是真實的。
中國,正在將人民的血淚和汗水凝固在越來越多的高樓大廈、高爾夫球場、娛樂中心、高尚住宅、上萬元一桌的酒席、豪華的澳門賭場、高檔的汽車、公款旅遊的機票。。。而八億農民,換來的居然是半個世紀都沒有改變的無社保、無醫療保障、無養老金,甚至沒有土地和由戶口制度帶來的無自由遷徙權利和職業選擇權。一個鮮活的生命,剛剛生下來,就被劃定為農民。十年寒窗苦度,好不容易考上大學,祈求通過努力改變生活,卻迎來了要錢不眨眼的「教育產業化」。更慘的是那些幹了一輩子的老人,無論是城市還是鄉村,他們一生奉獻,換來一身疾病,迎來的又是「醫療產業化」的血盆大口。
繁榮,繁榮。繁榮的GDP卻是來自於那麼多人的犧牲和淚水。我不禁茫然:這種繁榮與強大意義何在?只是由於可以有強大的軍隊?有高樓大廈?有2008年的奧運會?
中國啊,我的祖國,強國之夢做了上百年。如今,我們正在數字上瘋狂追趕著這個夢想,身後卻留下無數百姓的哭號與鮮血。當我們重新看看周圍困苦的人們,我們如果還有一絲憐憫,就應當高聲喊出:不,不要這樣的強國!
別了,中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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