貌強:請問教授,緬甸事件是第一次呈交安理會的嗎?
Win 教授:不,今年6月,就被美國再次提交過,可惜又被中俄兩國抵制而被再次打入冷宮。緬甸問題所以一定要「破天荒」地打進安理會議程,完全因為緬甸將軍們太自私自利。將軍們死要大權獨攬,對緬甸民主力量與緬甸眾民族力量死不妥協,緬甸聯邦雖三分鼎立,但三大力量無法解決自家事,因此我們不得不丟臉央求安理會,求他老人家持大棍主持公道。愛好和平的每個緬甸人民--尤其是民主力量與眾民族力量,對軍政府痛心絕望極了,現在個個寄厚望於聯合國安理會。
貌強:為獲常任理事席位,為查禁大規模殺傷武器,為反恐防恐等,大國富國們最近在聯合國鬧得不可開交。您有何感想?
Win教授:我感到既悲哀也不以為然。聯合國當今之急,應是如何防止緬甸、剛果、Darfur等的幕幕悲劇重演,聯合國絕不該容忍獨裁者或無恥政客,天天在濫殺無辜的人民。
我常仰問蒼天:「誰來拯救世界被壓迫人民?誰來保護千千萬萬弱勢族群?」。
貌強:聯合國真的能為地球人解決重大問題嗎?
Win 教授: 未必。正如聯合國秘書長助手Jan Egeland感嘆「Darfur已淪為世界上最侵犯人權之地」一樣,緬甸其實早已是第二個Dafur,千千萬萬無辜的緬甸人民,老早就在受苦受難,遭遇著地獄似的迫害而天天死亡。即使聯合國現在插手,那也只是萬里長征第一步。
貌強: 聯合國憲章何時制訂的?怎麼老聽人說它部分已過時?
Win 教授:聯合國憲章制訂於半世紀前二戰剛結束時期。當時各國痛定思痛,決心「不讓我們的後代再受戰爭的摧殘」。為了制止侵略戰爭,大家共同創立了安理會集體機制,擬以集體正義行動來干預國際間的衝突。國與國之間的糾紛減低了,但像緬甸、波斯尼亞、盧安達等國的內部民族衝突、政治惡鬥等,即使非常尖銳,即使無辜人民的死傷那麼慘重,聯合國卻束手無策,坐視不管。像跨越國境的難民、土匪、毒品、愛滋病等,聯合國的解決步伐也很遲緩。君不見聯合國秘書長不斷在叫喊:「若老指責人道不可觸犯國家主權,那麼,侵犯人權之事如何解決?」--這正好也說中了我們緬甸問題之要害。
俗語說:溺水者連最後一根稻草都要抓緊--緬甸人民就是這樣期待聯合國解放他們。1993年聯合國特選Yozo Yokata教授為人權組織主席,向聯合國47屆大會提交緬甸問題報告,但雷聲雖大、卻不下雨,其結果不了了之。
貌強: 可否談談聯合國安理會的功能與操作?
Win 教授: 聯合國憲章規定:事無鉅細,所有成員國都有權研討與建議,但決定權在安理會。而安理會目前有常任理事國與輪任理事國。中國、法國、英國、俄國、美國為常任理事國,永遠老大,永遠擁有決定權與否決權。其他阿根庭、貝南(Benin)、巴西、丹麥、希臘、日本、菲律賓、羅馬尼亞、坦尚尼亞等,是輪任理事國。阿根庭、貝南、巴西、菲律賓、羅馬尼亞等國在今年年底,任期就滿了。不論常任理事國或輪任理事國,每國都擁有一票,總共15票。常任理事國的5個贊成票加上任何輪任理事國的4個贊成票,就能決定行動,即9錘可定音也!但常任理事國5票中,只要有一國投否決票,所有14票就功敗垂成,大家唯有望洋興嘆。說來話長,安理會的功能與權利如下:
1。按聯合國規章制度維護國際和平與安全。
2。審查國際爭端。
3。判決與推薦上述國際爭端的解決之道。
4。制訂常規武器的計畫與制度。
5。研判威脅和平與侵略事件,推薦解決之道。
6。呼籲成員國實行經濟制裁等非暴力手段,以制止侵略者。
7。對侵略者採取軍事行動。
8。推薦新成員國加入聯合國。
9。在「戰略地帶」實行聯合國的託管。
10。推薦秘書長給聯合國大會,與聯合國大會共同選任國際法庭的法官。
貌強:緬甸事件屬以上哪一項?
Win教授:我們緬甸事件,若當第6項處理,則緬甸軍政府仍然一如既往--巍然不動,安如泰山,誰都拿他沒辦法。若安理會把它歸入第7項,安理會就必須採取軍事行動,則緬甸民主與法治的復興,指日可待矣!
貌強:安理會的「保護責任」,不是說問題百出嗎?
Win 教授:的確問題不少。緬甸軍政府在眾原住民地區屠殺眾原住民,甚至比某些非洲國家更慘無人道,美國認為「是可忍孰不可忍?」,歐盟認定「只該經濟制裁」,東盟的亞洲價值觀主張「建設性接觸」,中國則高高祭起「不干涉內政」之大旗。極不幸的是:美國不理會多數票反對,對伊拉克悍然採取了軍事單方面行動,但至今仍然找不到他一口咬定的大量殺傷性武器,也證明不了與恐怖組織本拉登的勾結--唉!這嚴重地殺傷美國的單邊「保護責任」觀,人人說美國師出無名,所以處處受批挨罵。
其實,安理會的主流觀念仍然是--所有武力干涉都要安理會集體行動。聯合國秘書長安南正在領導改革「保護責任」問題。
我一直認為:安理會的15理事國,都應牢記自己代表著世界人民的利益,而不是少數國家或五強的利益。
直至今年6月份,中國與俄國兩強還在使用否決權,拒絕把緬甸問題呈交安理會表決。俄國代表 Konstantin Dolgov 阻止安理會考慮美國代表 Gerald Scott建議安理會討論緬甸的嚴峻問題。唉!俄國全然忘卻安理會必須為世界受苦受難的人民服務。
貌強:緬甸各族的團結相處,問題大嗎?
Prof. Win: 緬甸各族不能團結互助,主要是大緬族主義在興風作浪。1947年在昂山將軍(昂山素姬之父)領導下,眾民族簽訂了彬龍條約(Panglong Agreement),該條約允許眾原住民與緬族攜手10年後,若不願意,可使用該條約所賦予的自決權,走自己的路。其實,眾民族並不想脫離緬甸聯邦,他們完全氣憤大緬族主義惟我獨尊之所為,他們只是反對大緬族主義罷了。1959年,眾民族在東枝會議(Taunggyi Conference )上,和平民主地抨擊了大緬族沙文主義,並直言緬文緬語可做國語--他們毫無異議,但眾民族要求保留自己的民族風俗、語言、文化、宗教、價值觀、生活方式等,並要求給予尊重。他們反對強迫他們全盤緬化。
結果,以軍隊為領導的大緬族沙文主義者,在1962年非法推翻了吳努(U Nu)民選政府,公然廢除了聯邦憲法,並悍然進行軍政府獨裁統治。於是,緬甸眾原住民只有進行一場反抗獨裁高壓,以和平或暴力方式爭取人權、民族權、真正聯邦制的長期艱苦鬥爭。
貌強:聯合國在世界所進行的干預,不是維護民主與和平嗎?
Win 教授:沒錯!無論在黎巴嫩、波斯尼亞、克索窩、貝侖迪(Berundi)、盧安達等,安理會都是集體行動,不僅齊心合力,還主持公道,同時還維護該國的聯邦不解散--這正合緬甸眾民族的意願,他們都希望在真正的聯邦制下,爭取民族平等與互相尊重。這也是緬甸民主力量所提倡的維護聯邦制。照邏輯,軍政府也該舉雙手歡迎--因它口口聲聲不要分裂。
貌強:軍政府是如何處理國家民族問題的?
Win教授: 軍政府處理國家民族問題,有4法:
1。置之不理
2。諉過於人
3。我接受你的認錯與自責。
4。找出問題癥結所在,進行談判與妥協。軍政府歷來一直在運用「置之不理」「諉過於人」兩大法寶,來對付民主力量與眾民族力量。它召開「全國會議」,卻沒有人民代表參加--說這些都是昂山素姬領導的全國民主聯盟與眾民族人民代表之錯,所以「我們才置之不理」。雖然國際社會與國內各族人民都不再信任它,它還是粉墨登場,堅持獨唱獨演下去。維權保權要緊嘛!
貌強:沒人出來厲聲抨擊嗎?
Win教授:9位聯合國機構代表們實地調查後,就在緬甸國內公布:緬甸貧困交加,四分之一人口(近1500萬)生活在貧窮線下,57.6%的兒童因父母貧窮而失學。在非緬族的眾原住民區域,因緬化政策而導致眾多小學關閉。大專院校學生被認定為潛在的麻煩製造者,而常被關門大吉或分散遠方。衛生健康部門撥款,由1995/6年的GNP國民生產總值的 0.38%,5年前再下滑到 0.17%。緬甸每出生1百30萬嬰兒,就有95,200嬰孩夭折,近40萬嬰孩在5歲前死亡。全緬三分之一嬰孩患營養不足。1988年以前緬甸幾乎沒有發現愛滋病,現在高達58萬之巨。
貌強:您認為是天災還是人禍?
Win教授:人禍!這些禍國殃民之災難,最主要是軍政府的自私、無知與無能一手造成的。將軍們靠槍桿子裡出政權,所以最迷信手中槍。他們一心一意研究如何鞏固手中非法政權,如何跟民主力量與眾民族力量打內戰,如何提高欺騙與屠殺人民的技術。他們一介武夫,絕大多數是經濟、衛生、社會工作的門外漢或瞎子,但他們毫不知恥,愛裝模作樣,更喜歡拿歪理、虛像、假數據等欺騙國內外--他們種種無恥的行徑與表演,丟盡緬甸各族人民的臉,也使聯合國蒙羞。
將軍們為求自存,一定會繼續高喊:國家內政,不許干涉!東盟輪值主席可以不當!外援可以不要!我們不怕閉關自守!哦!要我分權讓權?休想!
貌強:我們緬甸華族與緬甸各族人民同甘共苦,共存共榮。各族人民處於水深火熱之中,我緬甸華族一點都不願看到,就好像不願見到自己兄弟姐妹受苦受難一樣。您認為我們該怎麼配合才好?
Win 教授:作為苦難深重的緬甸人民,我們必須支持民主力量與眾民族力量,必須支持聯合國各機構的善意壓力,大家萬眾一心,共同向獨夫民賊軍政府施壓,要它分權讓權給人民。作為苦難深重的緬甸人民,我們也要盡力敦促軍政府與民主力量、眾民族力量進行三方和平民主對話,最好大家能為建立真正的民主聯邦制,能為緬甸各族人民的民族平等、友好共處、和平民主地建設家國而一齊努力。
(作者貌強 是「緬甸風雲」的主要負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