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蹤
2005年3月27日，一架從巴黎起飛的國際航班降落在英國北部著名的工業重鎮－－紐卡斯爾。下飛機的乘客中有3名黑頭髮黃皮膚的少女，帶著為數不多的行李，隨著人流走過機場通道，向邊檢官遞上免英國簽證的「日本護照」。三本護照上的名字分別是翁美芳(音譯WengMeiFang)，林秀明 (LinXiuMing 和何雲金(HeYunJin) ；翁15歲，林與何皆為16歲。
英國警方提供的(從左至右）何雲金、林秀明、翁美芳照片
這一天，恰好是西方的復活節，據說2000多年前的這一天，耶穌復活。
邊檢官讓3名少女順利通過了海關。據英媒體報導，她們入境後隨即聯繫了紐卡斯爾當地的移民局，申請庇護。移民局選擇一個叫埃爾斯維克(Elswick) 的飯店將她們臨時安置下來，並規定她們必須用勞動的方式以補償她們在該飯店期間的花費。飯店的工作人員說，她們英語水平極為有限。據一位懂中文的人說，從她們的口音判斷應該是中國四川人。她們在移民局填寫的資料多少驗證了這種判斷－－兩人的籍貫填寫的是中國四川，一人寫的是中國湖南。
3天以後，一位身份不明的亞裔男子出現了。他找到了3名少女，在短暫交談後，她們隨即拿起行李，跟隨該男子離開了酒店。3名中國少女的英國之旅在公眾視野中到此嘎然而止。
英倫大搜尋
紐卡斯爾警方接到飯店報警後，立即成立了專案組，探長是經驗豐富的吉姆．皮納爾。南威爾士警局新聞官莫煉告訴記者，成立專案組表明警方對此極為重視。他告訴記者，英國警方一般會對失蹤案進行風險評估。「如果是成年男子，有獨立生存能力，此類失蹤一般不會引起特別注意；但如果是婦女或孩子，生存力較低，那風險係數就會高一點。至於那3名中國未成年少女，警方認為風險係數相當高。」
3名中國少女失蹤的消息在紐卡斯爾掀起了一股尋人熱潮。英國警方「派出了所有懂華語或熟悉唐人區的警察」。媒體也警覺起來，泰晤士報、衛報等媒體均以重要版面刊登了相關新聞，並開通了尋人熱線，連公共汽車也印上了3名失蹤少女的頭像。失蹤少女成為了紐卡斯爾市民那一段時間茶餘飯後的話題。英超勁旅曼徹斯特聯隊也準備在2年內捐出40萬美元，幫助中國政府打擊拐賣婦女兒童犯罪，據說這筆資金將直接用於四川省的打拐。
探長皮納爾表示：所有證據表明，這不像一起純粹的國際偷渡，很可能與國際人口販賣組織有關。言下之意，3名少女很可能已遭到國際人販的操控。7月10日，當記者再次把電話打到紐卡斯爾警局時，一位男警官不無遺憾地告訴記者，「 復活節期間失蹤的少女，至今還未找到，這令我們非常難過」。這位警官還表示，她們的資料會被轉入全英失蹤人口檔案中，為警方日後行動提供參照依據，這是他們現在惟一能做的事了。
媒體關注
3名少女失蹤的消息，也曾引起國內媒體關注。今年4月，四川省內媒體都用顯著篇幅報導了該事件，並刊出了3人的照片，希望能找到其家屬或其他線索。媒體也求助過英國駐重慶領事館，但領館官員表示，3名女孩未在重慶辦理過任何簽證，連護照都可能是偽造的。
四川省內電視臺播出該消息後，簡陽曾一度有人稱其中的「翁美芳」是他們家的孩子「謝紅霞」，後經過媒體和有關部門的仔細搜索，「謝紅霞」並非在英失蹤少女之一，仍在四川省內打工。時至今日，3名失蹤少女的家人都沒有浮出水面。
成都市公安局金處長表示：「英國方面並沒有確鑿的證據，證明這3名少女來自四川。這些年來治安都很好。」
下落何方？
搜尋無果而終，連3名少女在中國的親屬都無法尋到，這讓英國警方傾向於相信這不是一起簡單的人口失蹤案。
華裔警官莫煉傾向於認為，3名少女極有可能是「自願失蹤」。莫煉對記者分析，英國至今未實行身份證制度，因此警察無權要求人們出示身份證明，無權強制拘留非法移民。在英國，非法移民能獲得合法工作。莫煉認為，3名少女很可能是在國內蛇頭的安排下混入英國，在獲得暫時的安置後又被蛇頭帶走的。
一名在諾丁漢進修的中國留學生指出：3名中國少女可能心甘情願地跟著蛇頭過來，然後隱於華人社區的保護傘中，免於被警方發現而被遣送回國的命運，同時試圖尋找「黑工」的機會。
如果她們被找到，英國政府可能會以非法入境者對待，處罰後強制遣返，路費自己承擔；而她們回國後會再次被處以罰款。「她們出國之時那一屁股債可能還沒還清，這些大額罰款無疑是雪上加霜。」
然而，對人口販子的惡行，英國警方無能為力。據倫敦警方估計，在英國境內大約活躍著20多名心狠手辣的阿爾巴尼亞黑幫老闆，他們從販賣少女到走私槍支和毒品無所不為，然而英國警方對他們幾乎束手無策。因為他們大都通過非法手段進入英國，從法律角度說，他們都是「不存在」的人。
潛伏的蛇頭
儘管失蹤少女依然下落不明，但英國警方已同時開始調查本案件第二個重點：誰是幕後操縱者？
按英國警方對案件的理解，無論這些少女是否「主動失蹤」，在她們背後肯定有一個「人蛇集團」，因為這些少女不可能單獨偷渡成功。英警方還判斷，在中國國內一定有「人蛇集團」的牽線人。對此，成都市公安局金處長表示，中國政府一直對人口販賣活動嚴厲打擊，現階段已經比以前有較大改善。
中國失蹤兒童救助會的執行經理黃金霞推測：國內蛇頭以「去國外賺錢」為餌，尋找「獵物」，其中18歲以下的少女佔相當大比例。「因為她們還沒有自我保護的意識，為了謀求工作或圖未來的發展，輕信了『朋友』而成為人蛇。」
3名少女來英的路線，也證明了蛇頭的狡猾。托德認為：「倫敦希斯羅機場的邊檢相當嚴格，但如紐卡斯爾那樣的小機場就相對薄弱，人蛇容易矇混過關。而且，他們還選擇了巴黎作中轉站，從而大大增加了破案難度。」
後記
搜尋百日，3名少女的命運如今依然沒有線索，嫌疑人也若隱若現。但一條悖論清晰地呈現：如果她們「自願失蹤」 ，那麼警方的努力對於她們而言是意味著遣返的大追捕；如果她們慘遭拐賣，那只有靠警方才能把她們救出深淵。
悖論產生的根由在於少女的身份認證。暨南大學華人華僑研究所的博士生導師周聿娥指出，她們屬於「非法移民」，在國外處於「黑」的狀態，不僅得不到司法機關的保護，同時可能遭到追捕遣返。
「現在最大的問題，在於不知道她們需不需要幫助。如果警方懷著援救的初衷去尋找她們，她們卻藏起來，不讓警方搜著。英國警方會對這類型的失蹤事件失去興趣。」留學英國的倪先生說，「因為獲救同時意味著被遣返，這3名少女未必如我們想像的那樣希望回家。」
托德小姐則強調：「不管她們處境如何，只要還在英國，就有希望能把這3名失蹤少女找到。」
(南方週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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