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訪將分成兩部分播出,今天播出的第一部分,陳用林將解釋他逃離中國領事館的原因,以及他以往的一些經歷
什麼樣的原因作這樣的決定?
記者:我們想首先問一下,陳先生,您是因為什麼樣的原因,作出了這樣的決定?
陳用林:我在五月二十六號離開中國駐悉尼總領館,是向世人表達我對中共政黨的這個強烈的不滿。主要是我自己的經歷,我感到我的良心一直都在遭受迫害,特別是我父親在1971年,文化大革命的時候,當時我父親是一個清華大學的學生,由於我父親寫了一手好字,所以他為當地的村民寫了一個大字報,然後當時的當權派就把我父親綁架,後來活活打死了。
記者:中國駐澳大利亞的大使說您這次的舉動,是為了留在澳大利亞,而不想回到中國去,您怎麼解釋他們的這種指責?
陳用林:我在中共的這個體制內已經忍受了很多年,我父親死後,這個陰影籠罩了我很多年,特別是八九年我在NBC實習期間,見證了六四的流血事件,我看到了,中國的政治體制,其實是我父親死亡的根源。從那時起我一直感到很壓抑,同時也很無奈。因為中國只有一個專制政府,也沒有反對黨,如果表現出任何反對中共政權的傾向,都會受到嚴重的迫害。當時,我一直是埋藏在心裏,到外交部工作,純粹是為了維持生活。後來被派到斐濟,我見證了中共政府不擇手段保住和斐濟的外交關係,利用中國使用金錢外交等手段。
然後到悉尼,主要是讓我監視民運和法輪功人員的活動,向國內匯報,他們好採取措施來對付他們。
對於民運,因為我本身在八九民運期間我就參與和支援了,我看到了中國老百姓都是支援的,我……
記者:等一下陳先生,八九年您還是學生,對嗎?
陳用林:那時候我還是學生,在外交學院唸書。
記者:當時您參加過遊行還有別的活動嗎?
陳用林:當時我快畢業了,是在實習期間,我在NBC實習,在他們的攝製隊當翻譯和嚮導。當時用不著我工作的時候,我就去天安門,參加了很多活動。當時有部分人絕食的時候,我也在場幫過忙。
記者:我想問一下,六月四號凌晨,六月三號晚上,您當時在什麼地方?
陳用林:六月三號晚上,因為當時沒有工作要我做,我們住的飯店是王府飯店,離天安門很近,所以我就去了天安門廣場。參加了天安門民主大學成立的儀式,聽了嚴家其先生的講話。我覺得他說得太好了,中國一直以來都是封建制度,君主制度,中共實行的就是一個專制制度,中國是一個完全沒有民主的社會。
記者:當晚天安門廣場清場的時候,您在什麼位置?
陳用林:當時我一直待到快十一點半的時候,突然從前門地鐵站冒出一批解放軍士兵,後來我就跟一批人手拉手阻擋解放軍向天安門前進。當時我覺得很緊張,也很害怕,我覺得生命受到威脅,但還是和大家一起手拉手去阻擋。後來解放軍停了下來,大概是在等待行動的命令。當時我很慌亂,就跳過一個欄杆,通過一個小胡同跑會飯店去了。
記者:但您知道,解放軍在長安街和天安門廣場附近開槍,有人被打死的時候,您怎麼想?當時的感受是什麼?
陳用林:當時在天安門民主大學的時候,遠處就已經有槍聲在響了。我回到飯店之後,就到樓頂上去看天安門那邊。那時已經是半夜了,聽到郊區有好多槍聲。有其他幾個同學也回來了,在解放軍行動期間,他們拍了六盤軍隊血腥鎮壓的錄影帶,我們也看了一下整個的情況。一個同學談到,他在經過王府井附近一個街道的時候,有一個女人拉著孩子,剛好要穿過馬路,被埋伏在那裡的士兵開槍打死了。我當時很震驚,覺得簡直是沒有人道。
記者:是不是可以這樣說,六四那一段時間,您對共產黨的認識就基本上定型了。
陳用林:那是百分之一百的定型了。很壓抑。當時我就想,我要能夠去別的國家,西方民主國家有多好,但是我那時候沒有錢。我很厭惡,我這個人也不是那種很勇敢的人,能夠站出來。我很欽佩那些民運人士,包括嚴家其,方勵之那些前輩,但是我沒有這種勇氣。
工作就像一個木偶一樣
記者:您是什麼時候到澳大利亞的?
陳用林:我是2001年4月份到澳大利亞的。
記者:那我能不能問一下,您為什麼要選擇到回國前才站出來?
陳用林:我從事的工作,主要是監察民運活動和法輪功活動。特別是我和法輪功接觸,認識到法輪功是一個很特殊的團體,是一個宗教信仰團體,反映出中國沒有宗教信仰自由。開始我都是堅決執行黨的政策,對法輪功進行監視和匯報。後來他們也要我做一些我不願意做的事,包括向警察投訴,提交涉,想辦法限製法輪功的活動。有些作法很不人道。特別是法輪功學員延期護照,中央的政策,是凡是法輪功學員延期護照,不但不能給延期,還要沒收護照。我覺得這個根本就是沒有人權。人家是你中國的國民,他總該是有一個身份證明,讓他可以旅行吧。
我做的工作,就像一個木偶一樣,他們讓我做什麼就做什麼,如果我不做,他們就給我壓力,經常在會上點名批評。因為我比較同情法輪功,比如法輪功要在政府和市議會舉辦的節日遊行啊搞些活動,他們讓我去向當地政府官員施壓,不讓法輪功參加。我認為,法輪功在澳洲是合法團體,他們很多活動只是宣傳法輪功而已,根本就不涉及……,但是我們的理由就是說,法輪功是中國政府禁止的邪教,就憑這點,就不應該讓他們活動。我覺得很無理,但執行這些政策是身不由己。
包括我自己的生活,我出領館就要上級批准同意,我才能出去,回來以後我必須向他匯報我出去幹什麼了,就像個監獄一樣……
記者:是所有的官員都是這樣,還是只對您這樣?
陳用林:對我是特別防範。因為我是政治領事官員,對外接觸的人比較多。我幾乎是沒有朋友。這次我出來,都說華人社區裡有好多人認識我,但我不敢去找他們。因為這些人和領館交往,都有他們自己的目的。
幫助刪除法輪功黑名單
法輪功問題上,我還作了一些事情,包括幫助他們的護照,還有名單問題上。原來法輪功名單有八百多個人,我們叫內控名單,就是黑名單。我把這個名單上的大部分名字都刪去了,如果我的繼任者來,會發現在執行法輪功政策方面,我有很多問題,意識到這一點,我突然覺得很害怕。我覺得,回去的話,繼續給這個政府工作,我的良心受不了,第二如果他們發現了我的問題就更糟了。
當時我想,我如果脫離中國政府,有良心的中國人會理解我的。以前我沒有這樣的機會,現在有這樣一個機會,我為什麼不試一下呢?
記者:您說過,澳洲有一千個間諜特務,有人很懷疑這個數位,您能不能解釋一下。
陳用林:我瞭解的特勤人員和線人,有很大一部分是從華人社區裡面招募來的。這些人有好多是和國內作生意的,在生意上得到好處,我們總領館給他們推薦,他們在生意上得到照顧。這些人和總領館幾乎是無話不談,我們要打聽什麼人,幾乎馬上就可以找到他。
記者:有沒有比較專業的間諜,專門監視法輪功或其他異議的團體?
陳用林:專業間諜我們領館裡就有一個。
記者:法輪功說他們被監聽,或監視其他行動,會不會有這樣的間諜,負責監聽的活動?
陳用林:肯定有的。因為每次有重大事件,比如說領導人要來訪,就會有國內那邊反饋回來到領館的消息,說據安全部門的情報,民運,法輪功或者其他異議人士,要在領導人來的期間,搞什麼什麼活動。那個情報連我們都不知道是哪來的,我的印象是,肯定有情報系統在澳洲活動,情況瞭解得十分詳細,包括具體地點,都有什麼人參加等等。
記者:除了法輪功意外,您有沒有負責其他的異議團體?
陳用林:我主要是負責監視四股力量,包括民運和法輪功,支援臺灣獨立的人員,支援西藏獨立的人員,和支援新疆獨立的人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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