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對弱者的冷漠和對苦難的調侃
事例一:2004年9月4日,中央電視臺4套《今日關注》欄目,在對俄羅斯別斯蘭人質危機事件的報導中,滾動播出有獎競猜人質死亡人數。有獎問答:俄羅斯人質危機目前共造成多少人死亡?下列哪一個選項是正確的: A、402人B、338人C、322人D、302人。
事例二:2004年6月,阿富汗發生中國工人遇襲事件,11人遇難,4人受傷,上海東方電視臺在節目播出中打出滾動字幕--發送簡訊到選擇中國工人遇害的襲擊者:A,基地組織;B,東突分子;C,當地勢力。猜中者有機會獲得美國某電視公司的電視卡,每週兩位幸運者!
評論:我們要求媒體有人文關懷,但這對於某些媒體從業者來說,要求是太高了,他們現在的問題,是要有一點人性,補一點起碼的人道主義,不要再拿當事者的苦難來當笑料。
事例三:吉林某報,報導一跳樓自殺者,標題為《昨晚上演高空飛人》。
評論:在這裡,你幾乎看不到媒體對遇險者命運的關注,這件事情之所以會得到報導,只是因為它有幾分稀奇,而不是因為它事關一個人的生與死。
事例四:吉林某大報刊登圖片報導,針對長春街頭的流浪漢,用了這樣的標題--《睡在街上羞不羞?》。
評論:如果有席夢絲,誰會到街上睡?對弱勢者,我們見到的不是幫助、安慰,而是斥責與鄙夷。
事例五:江蘇某行人被農用車撞倒,又被該車從頭部軋過,當場慘死於血泊中,9月6日,該省一媒體赫然出現《騎車人「中頭彩」慘死》的標題。同是這家媒體,不久前在報導另一起相似車禍時,用的標題更絕:「公交車輪從頭越」。
評論:作為一個常人,這樣的悲慘場面誰也不願意看到。而該報卻頗費心思,分別採用了雙關(「中頭彩」)和套用詩句(「從頭越」)的文學化表現手法,以期為標題增添一些娛樂元素。我在想:如果該文作者不幸被恐怖份子割頭,次日該報會不會出現這樣的新聞標題--《從無冕之王,到無頭蒼蠅》?
事例六:北京某電視臺,在評價亂停放人力車,說車伕「像一群蒼蠅,影響著市容」。
評論:請低下你高貴的頭,看看那些為了生存苦苦掙扎的底層。
事例七:成都某報在同天的要聞版和成都版分別刊登了兩篇新聞《哦呵第9根斷指忘在自貢了》和《10米高空腳打滑哦呵》。前篇報導了一位青年的手指被機器切掉了9根,然後送往醫院進行續接手術,在手術的時候才發現還有一根忘在自貢了;後篇報導一位民工因為一時不慎而失足殞命。
評論:一連呼叫的兩個「哦呵」,記者露出的低俗笑容讓讀者的心都涼透了。對於一個生命,我們就僅僅用「哦呵」來表示對他的「哀悼」?
事例八:石家莊市發現一個青年溺水身亡,報紙以《誰家的小夥溺斃民心河》報導,配發大幅屍體照片。
評論:苦難不僅沒有成為同情的對象,而且成了觀賞性內容。
事例九:廣州夏天太熱,三十餘人因酷暑死亡,報導標題廣州「酷」斃三十餘人。
評論:說一個人「酷斃了」「帥呆了」,帶有調侃的意味。把約定俗成的「酷斃」這個專有名詞用於「熱死人」,讓人感到記者的「看客」心態,缺乏必要的同情心。
事例十: 湖南新聞頻道日前播出一個長沙當地某品牌啤酒的廣告:屈原念著「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要「投江」,他身後一位打扮灑脫的現代年輕人奉勸道:「人都死了,你還能求索啥?」結果屈原笑逐顏開,與年輕人席地而坐,開懷暢飲該品牌啤酒。
評論:這樣的戲說創意,似乎頗有幾分時尚文化中流行的「無厘頭」式的解構之風。但是屈原這個名字,則代表著千百年來人所共尊的一種高貴情感和品格,公眾決不會容忍其遭到顛覆和嘲諷。
事例十一:上海《東視廣角》節目,報導一個打工妹在超市偷了一瓶69塊錢的美白霜,後來被保安拿著錄像帶在收銀臺抓了個典型,帶到問訊室,打工妹很不合作有點裝聾作啞。後來保安們就決定把小姑娘送到派出所,然後在路上打工妹趁保安不備跳進了蘇州河,3天後打工妹的屍體被從黃浦江裡撈了出來。該節目在陳述完之後,主持人的評語是:「值得我們深思的是打工妹緣何要為了69元錢而葬送了她23歲的生命?」
評論:有這種白痴的評語嗎?23歲的女孩子在保安眼皮底下跳河,為什麼當時保安沒有救?為什麼周圍的目擊者沒有人撥110?為什麼等3天後屍體找到了才會知道前因後果?為什麼這樣一個生命給出的評價就是這種69元的反思?
事例十二:某名勝發生車禍,一轎車墜落懸崖,所幸有大樹卡住,未入百丈深淵,我們的某電臺主持人是如何解說這條新聞的呢---主持人A:「遊人都在尖叫: 『看啦,在拍電影啦!』好刺激呀!」主持人B:「像在拍《生死時速》的續集!」主持人A:「司機從車中爬出來,滿臉鮮血,問道『我還活著嗎』?」兩主持人大笑……
評論:他們還有一點人性嗎?
事例十三:某市報頭版登載的一條題為《農民致富跳龍門高升成了城裡人》的消息,農民辦了城鎮戶口成為城裡人就是「高升」?北京某報在對小偷在公車上作案的目擊新聞中,這樣提醒讀者:「要提防外地人模樣的人」,似乎外地人與小偷必有一定聯繫。還有諸如《市長敢吃農民飯》、《嫁給農村人的煩惱--我就像掉進了萬丈深淵》之類的報導。
評論:赤裸裸的歧視性語言!在我們的媒體語言裡,農民與城裡人相比,就一定是二等公民?民工一定要被描寫為邋遢猥瑣、令人望而生厭的形象嗎?外地人與小偷必有一定聯繫嗎?
事例十四:一個記者在女排賽前,採訪趙蕊蕊時說「全國觀眾都不知道你傷好到什麼程度了,你能不能對著鏡頭給我們蹦兩下」。趙蕊蕊氣的說「我都蹦一天了,你還讓我蹦!!」說完頭也不回地就走了。
評論:對這些記者的毛病一點也不能慣!
事例十五:某市一位環衛局清管站的負責人,被授予「全國五一勞動獎章」。新聞單位在對其進行宣傳時,題目竟然是「糞頭的情懷--記五一勞動獎章獲得者某某」。
評論:使用尊重人的稱呼,是對人格尊重的起碼要求,而「糞頭」這樣的污蔑性詞語,只會讓讀者增添反感而已
--劉曉波推薦
轉自新世紀(文章僅代表作者個人立場和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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