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騰一生最後卻成了「孤家寡人」
(接上期)其實三妹的晚景並不比她二姐好,在她與第二任老公打離婚的同時,己經發現了淋巴癌等多種病變,以後的日子不是住在醫院,就是出來打官司,離婚官司使她焦頭爛額,其癌細胞也迅速轉移並日益擴展了,也許是心病引起了身病,或是身病加重了心病,使她五內俱焚,以致加速了自己生命的終結。不過三妹從來不是一個甘願寂寞的人,不肯放過任何一個使自己揚名出風頭的機會,她離休以後竟又籌建開了什麼中華民族團結友好協會、中國婦女文化促進會特別是什麼毛澤東文化藝術研究會和毛澤東書法研究會,並且自任會長,一面煞有介事忙忙叨叨,一面拖著病軀東奔西走。在她最後幾年居然也辦成了患恜笫攏⒇恢◆龔氖顫N時候起,臨摩仿寫開了毛澤東書法,還寫出了一大堆,又為此辦了個展覽。我對此一直不以為然,曾說她是個沒有文化的文化部長,連中國字都認不全,哪能懂得什麼書法,還辦什麼書法展覽,就沒有關心這事,也沒有去看她的書法展覽,只從小報上看到有關的消息。還見到有篇吹捧文章寫道:「毛體」(書法)在中國只有兩個人得其真傳,且都是女性,一個是江青,一個是李X,很顯然,這與毛澤東的親傳是分不開的。這話說得既含蓄又露骨,就欠讚她也是毛的又一個「第一夫人」了。有的看過這一展覽的人,說展覽的作者介紹中,將她寫成長期「在毛主席身邊工作」,知道內情者就說,她確是在毛主席「身邊」,只是到底幹什麼「工作」,就不好說了。由她自任「會長」的「毛體書法」研究會,任命她二姐那個無業兒子為「秘書長」,在姨、侄二人到處活動和張羅操持下,這個展覽除在北京展出,又先後辦到了南京、徐州、濟南甚至廣州等地,不只使她又大過了一把癮,更以此炫耀了她與偉大領袖的不一般關係。我雖然不懂書法,只看過她幾件作品,感到也僅僅是形似而己,要達到老人家書法的奔放俊逸和揮灑自如,又談何容易,她不僅沒有這個功力,也根本沒有這個功夫,這時她既要治病又要打官司,哪裡還有多少精力時間呢?不過這事確成了她此生最後一個輝煌,雖然大大風光了一陣,卻又大大加速了自己生命的終結。
我離休後同三妹住在干休所一個大院裡,但她比我早進許多年,據說她住來後,早晨參加院內老幹部舞劍等活動,她總是帶著小保姆為她抱著劍來,人們就說她是個帶「丫環」的女「貴族」,其實她早己既不「貴」更無「族」,只是一個不甘沉淪的離休幹部,並在努力撐著一幅架子。有次我和妻子一起去拜訪她,又邀請她也來我家坐坐,我們三人是漫步來我家的,她坐了一會竟打電話回去,讓其女婿開車來接她回家,其實從我家到她家,至多隻有二、三百米遠,可她就要擺這個譜,但也可能由於身體損耗太多,體力確已不支,實在走不了這點路了。此前我每次見她,都聽她沒完沒了地罵那「老流氓」、「老混蛋」,就如祥林嫂見人就說她的毛毛一樣,不免有點厭煩,也就很少上她家去。後來大院裡通報了一事,說她家被盜了,並且損失不小,我見到她問了此事,她懊喪地說,是有人請她出去吃飯時,不在意沒鎖好門,被賊鑽了空子,進去後把門從裡面鎖上,她回來時發現家裡有人,卻打不開門,好容易進了家,那賊已從窗戶逃跑了。後來檢查只丟了一些現款和存單、首飾之類,總共約有五、六萬元,她說自己多年的積蓄全完了!我卻慶幸她那批無價國寶文物,沒有被人發現更未丟失,也許是那賊人根本不識貨。她最後幾年內,二姐的兒子即她的「秘書長」常住她家,她在總參三部的女兒也和其女婿常回家住,另有小保姆伺候著,只是在院裡幾乎從不見她,也不再參加干休所的各種活動,不是在住院,就是又出去辦書法展了。我妻子有一次看到她,見她瘦得已經變了形,哪知她竟很快「走」了!
兒子「小(毛澤)東」現在深圳
2003年7月,我接到關於她病逝的電話,馬上去了她家,見她女兒在,精神極其頹喪,真是已喪考妣了。她是7月8日「走」的,享年只66歲,如今常說「八十、九十不稀奇,七十才是小弟弟」,三妹還不到「小弟弟」的歲數,就壽限己盡了!我安慰了她女兒,問她有什麼後事我可以幫著辦,她說己有干休所在辦了。到告別儀式時,我和妻都去了,她的前夫我的「鐵哥們」也到了,只是守在遺體旁她的親屬只有女兒一個,她前夫說女兒、女婿已經離婚,兩人又沒有孩子,兒子是由母親安排到深圳工作的,早己下了海,由於父母離棄,一直未再回家,與父母也無聯繫,近年竟完全失蹤了,任何電話、地址都沒有,他母親去世了,竟通知不到他,這使守靈者只剩女兒一人。已離婚的前女婿看了於心不忍,主動上去陪其前妻一起站著,他要拉我的「鐵哥們」一起去,說是他們二人的身份其實是一樣的。這位前夫卻不干,說我站那兒算什麼?二姐在南京又在病中,自然來不了,哥哥正在上海沒能趕來,大姐倒在北京,也因多病沒有來,不知為什麼連二姐的兒子,即三妹的「秘書長」也沒到,這使多年風光的三妹,最後竟成個「孤家寡人」,從逝前到身後,都極其孤獨淒涼,她的一生「功名」以至「輝煌」,從此灰飛煙滅毫無蹤影了!
告別儀式以後,我拉三妹的前夫,即我「鐵哥們」同來我家,想讓他就便去看看他們共同的女兒,但他沒有去,只和我商討怎麼處埋三妹收藏的那批國寶級珍貴文物,我們一致認為決不能繼續放在家裡,因為她家只剩了女兒一人,孤門獨女,什麼事都會發生,最好存到銀行保險櫃中去,但也只能向其女兒建議,因為決定權在她。我那「鐵哥們」當天沒有去看他女兒,晚上仍回了自家,說是回去再給女兒電話,看來他們父女感情已很淡薄。他和三妹共同的兒子更是如此,竟多年不知音訊。再補充一點,他們這兒子小名為「小東」,似是三妹自起的,也許含有「小毛澤東」之意,不過他長相並不像偉大領袖。與其妹妹一樣,只像生母三妹,尤其是其特白的膚色。女兒由於家庭生活一直不正常,性格似乎有點孤僻,據說她早已轉業,也不知她在幹什麼。三妹這一家,己是四分五裂完全解體了,這又幾乎全是三妹自己折騰的結果。
三妹與毛關係有諸多證據
以上所記大部出自本人記憶,其中當然也並非事事親歷親見,有的也是聽說的,特別是關於三妹、二姐和偉大領袖的事,不過這也有書為證,如《毛澤東私人醫生回憶錄》臺北版第342至343頁,第346至348頁,就有關於「毛另一個女友是鐵道兵政治部文工團團員」的記載,書中寫到的事我又另有旁證,決不敢對她們更不敢對偉大領袖「造謠誣蔑」。不過在一份小報上卻登了另一說法,有篇短文竟說因為三妹是烈士的女兒,毛主席在「親切接見」她時(不是在伴舞時)說:「楊開慧是烈士,你母親也是烈士,你姓李,我也姓(過)李,你就做我們的女兒吧!」並且將她與毛的兩個親生女兒李敏、李訥相並提。但是文中對於她和毛「父女」間的那種事卻一字未提(事實上凡在國內公開發表的,都一律不能也不準提),只講了毛如何關心幫助她,讓她好好讀書學文化,還幾次「資助」她寄錢給自己的父親等等,這些事我的「鐵哥們」,她的前夫也可作證。此文又把三妹吹成「共和國軍內外第一位女部長」,並在《國際名人錄》上被譽為「英雄氣概美人風度」的「東方才女」,此說肯定是誇張虛浮不實之詞,因為這種「名人錄」中的文字,都是由「名人」自己提供甚至自己寫的,其「名人」資格花些錢就能買到,因此小報上那篇短文的素材,看來也是三妹自己提供的,也看來她自己一直追求、迷戀和陶醉於這種「美譽」。
大概也就因為三妹當了這種「名人」,2004年3月她的老家江蘇邱縣派人來到北京,說是縣裡正在籌建「名人館」,三妹己名列其中,特來蒐集她的資料及其文物。來人也找到了我,我應約介紹了她的部分可以公開的情況,也介紹了她的二姐和哥哥的簡要情況,又建議他們好好蒐集瞭解關於她們烈士母親的事跡和史料,據我所知,三妹的父母1939年來到新四軍後,又被派到敵佔區去做地下工作,1945年被叛徒出賣而壯烈犧牲,三妹這才被送到部隊並長大成人。我認為應該大力宣揚這樣的革命先烈,但是來人對此似乎並無興趣,原因是其母不是名人,更沒當過什麼「長」,他們只注重三妹這樣的所謂「共和國第一女部長」。我對此也只能搖頭嘆惜,我知道三妹是挺有「名」,不過只是因為她曾「在毛主席身邊工作」過,而這個「工作」偏偏是說不清道不明,上不了台面更見不得人的,所以對她的介紹只能「掩其一點,只吹其餘」,這種半假不真的粉飾改扮出的「名人」,不知有何值得祟敬之處?
到我寫作此文時,三妹己經「走」了一年多,她的二姐、大姐和哥哥雖已不「健」卻還仍「在」,倒是被三妹「休」了的前夫,即我的「鐵哥們」畫家,活得十分健康甚至自得其樂,他離開三妹後,一直埋頭作畫,因為沒有再婚,兒子又不在身邊,一人獨往獨來,過得倒也瀟灑。因為此文涉及他和三妹等人的隱私,我只得一律不提本名,只述其事,以保留我黨我軍我國的這段「歷史的真實」。文中寫到的各位,各自都有過一段輝煌,如今卻早已成為過去,一切都己劃了句號。三妹晚年雖不如願,卻也撈到點虛名,又位列縣裡的「名人館」,還上過什麼「名人錄」,大概也可「死而瞑目」了。只是我在回顧她和二姐等的一生時,心中又充滿了惆悵與惋惜,他們這樣度過一生,值嗎? (2000年8月6日─13日草,24日─29日抄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