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寧省公安廳治安總隊總隊長劉樂國:只准成功,不准失敗。
荷槍實彈、浩浩蕩蕩、風馳電掣,這架勢掃毒都夠了,可端掉一個賭場,為什麼如此大動干戈呢?先聽聽警方怎麼說。
遼寧省公安廳打賭辦專案組副組長崔偉東:在我們的眼皮底下,居然還有這麼大的規模,這麼先進的賭博設備,這個是我想不到的。
賭場工作人員:吃飯的時候,一頓得有八九十人。
參賭人員:反正一回頭瞅著挺多的,具體也說不准,也得有幾十人吧。
規模之大、設備之先進,連警察都說沒想到,那這個躲在警察眼皮底下賭場究竟是什麼樣子呢?
地點
一棟居民樓看似再普通不過了,它位於遼寧省海城市一個繁華的鬧市區。不過您一定不會想到,我們剛才說到的那個大賭場就設在這棟居民樓裡。之所以選這個地方開賭場,這家賭場的老闆可以說是用心良苦。
遼寧省海城市公安局民警:這個賭博窩點的選擇隱蔽性特別強,非常有技巧,它是選擇在一個菜市場附近,周圍都是外來人居住的小門點。
綠色的卷帘門就是這家賭場的門,它開在路邊的一排小店中間,旁邊是蛋糕店、婚紗店、雜貨店什麼的。這扇小小的卷帘門一點也不起眼,怎麼看也不像是一個藏著大賭場的地方。
記者:你們隔壁那一家是幹什麼的?
鄰居:我也不知道,平時他們做生意。
記者:你們都不清楚嗎?
鄰居:它們那頭都關著門。
記者幾乎問遍了旁邊所有的小店,竟然沒有一個人知道這扇卷帘門裡是幹啥的。
夠神秘吧,我們常說神龍見首不見尾,唉,這卷帘門就是頭,後面還有尾巴呢。
兩道門
一扇鐵門是這家賭場供人們日常進出的正門,它開在這棟居民樓裡,一點也不起眼。不過啊,這扇門也經常是關著的。
居民:是他們的人就給開門,不是他們的人人家就不開,好幾個人還站崗放哨呢。
記者:在哪站崗放哨?
居民:在這院子裡。
老人說,院子裡還經常停著一輛車,車上也是賭場裡派來放哨的人。不僅如此,鐵門上還裝有監視器。
居民:最早不知道,以後這裡出的人說,我今天輸了五六千塊錢,我們才知道。
記者:您大概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居民:這有個兩三年、三四年了吧。
遼寧省公安廳打賭辦專案組副組長崔偉東:賭場是有規矩的,租房子必須有前後門,一個門不租的預備逃跑啊。
原來,這扇卷帘門是專門為賭徒們逃跑設計的,所以平時是不會開的。這也難怪好幾年了,旁邊的鄰居都不知道這個門裡面是幹啥的。
看來是狡兔三窟,算盡了機關,但我們說,聰明反被聰明誤,這門後面還有故事呢,這裡我先埋個伏筆。說了半天我們還在門外轉悠,走,進去看看。
賭場內部
卷帘門打開了,迎面就是一個大獅子頭。下了20多級台階以後,一個一兩百平米的大廳展現在面前。乍一看這裡的裝飾和普通的遊戲廳似乎沒什麼區別啊,四周都是遊戲廣告和提示,這根柱子上還寫著「嚴禁賭博」的字樣。不過很奇怪的是,這裡看不到一臺遊戲機和賭博機。
崔偉東:不往裡進,你就想不到裡面還另有天地,還別有洞天。
原來這裡只是一個掩人耳目的客廳,而在這個大廳的一側還有兩扇大鐵門。
崔偉東:裡面門打開以後,真是有點劉姥姥進大觀園的那種感覺,這個地下室設計屋套屋,而且這個屋和那個屋,互相中間拐幾個彎,中間還能連通,像個迷宮。
穿過重重機關之後,就是一間比一間豪華的賭博廳。各種各樣的賭博工具是應有盡有啊。什麼輪盤機、百家樂、吹球機、還有一些叫不出名來的賭博機,林林總總。您看這裡的賭博機更多,一臺接一臺整個屋子裡都擺滿了。再看這個大廳,什麼飲水機、沙發、電扇、電腦,設施還真齊全。
崔偉東:頭一個屋就能有個五、六十臺賭博機裡面比外面還長,還大。
不僅賭博的設施齊全,這兒還有一個可供兩百人吃飯的食堂呢。這家賭場想的可真夠週到的吧。不僅如此,這家賭場還頻頻推出各種所謂的優質服務。
崔偉東:就是你每天賭輸了以後,最後你兜裡沒有錢了,一分錢沒有以後,還能給你弄個十塊、二十塊錢,給你留點打車錢,它就靠這種東西籠絡這幫賭徒。
您瞧瞧,夠神奇的吧。表面上一點不起眼,地底下竟然藏著一個1500平方米的大賭場,裡面還有6個防盜暗門,3個逃跑通道。這還不算什麼,這家賭場還有更玄的招術呢。
我手上拿的是這家賭場一個小頭目的工作日記本,來看看這上頭都記了些什麼?去年11月20日,他們開了一個保安會議,我來唸唸其中的內容,「第二條、安排某某某三人看好每一道門。第三條、安排某某全天在市公安局門前看好每一輛有危險的車輛,及時跟蹤,及時報告。」唉,偵察員被偵察了。
監控
賭場工作人員:在外面放人,有車來了,拿對講機告訴賭場,在哪裡放人,在公安局門口。
一張卡片上記錄的是海城市公安局所有的車牌號碼,另一張卡片上記錄的是公安局黃賭毒禁查隊的車牌號,而這張卡片上則是該賭場所在管轄區的派出所所有的車牌號碼。可真夠全的啊!誰也不會想到,就在海城市公安局和某派出所的門前,每天都有這家賭場的保安在暗中放哨。
賭場工作人員:瞅著有警車出來,人多了車多了,就打電話告訴廳裡一聲,就是不開門或者把卷帘門放下來。
記者:讓人走嗎?
賭場工作人員:也有讓人逃走的,就是出來的車全奔咱這邊來的,穿的全是警服著裝的。
盯梢警察,這可就是班門弄斧了。這不,快演砸了。故事講到這兒,還得回到開始的那次秘密突擊行動,這引子是一個舉報電話。
得消息
1月26日上午,遼寧省打賭辦的舉報中心接到一條重要線索,舉報人稱,在海城市北關菜市場對面有一個地下黑賭場,每天參賭人員100多人,日賭資20萬元左右。顯然這是一條大魚。遼寧省公安廳立即對這條線索進行了全面封鎖,以免走漏風聲。
其實舉報人也怕走漏風聲,所以才越過海城、鞍山直接把電話打到省公安廳,事不宜遲,4名偵察員火速趕到海城。
行動
崔偉東:告訴我們說正在賭,正是熱火朝天,將近一百人左右,當時劉總隊長就下決心,說把賭場端掉。
遼寧省公安廳治安總隊總隊長劉樂國:我們這一次是特殊行動,是我們打賭專項行動以來的第一次行動,這次我們統一行動只准成功,不准失敗,一定要有嚴密的組織紀律性,從現在開始所有的手機,任何人的手機立即給我關掉。
1月26日晚上六點,遼寧省公安廳組織近50名警力,從瀋陽趕往110公里以外的海城。
準備好一個錘子,放哨車不行就砸碎門立即打開,人給拿下,完了帶給武警,先把人控制住,然後再搜查,原地臥倒,完了把皮帶鞋全下了。
崔偉東:當時我們打算從正門進,把後門堵住。封鎖前門,攻擊正門。
崔偉東:意外的情況出現了,這個防盜門和我們想像的防盜門不一樣,這個有點像防空洞裡面那個特別重的鐵門,這個門是一般的工具打不開的,始終到最後我們也沒進去。
鐵鍬、鐵棍,只要能撬門的工具全都用上了,你瞧這動勁,肯定是打草驚蛇了。
崔偉東:這時候就出現了僵持的情況,這種僵持的情況讓我們特別緊張,就擔心裡面的人出意外。就在這個時候由於賭場裡面的人想要逃跑,他們把後面的卷帘門門打開了。
您瞧瞧,想從裡面出來的人還真不少,他們以為設計了逃跑通道就可以溜之大吉,沒想到外面早已布下天羅地網。
看,還是這卷帘門,當初本來是用來逃跑的,現在卻成了警方天羅地網的收口了,這正是前面所說的,聰明反被聰明誤。
然而裡面的每一道鐵門都被牢牢鎖上。
據公安機關的統計,1月26日晚上,在海城智聖賭場共查獲賭博機80餘臺,參賭人員91人。一個盤踞海城數年之久的黑賭場終於被端掉。
賭場被一舉摧毀,賭徒被一網打盡。節目說到這裡,您可能以為我們今天的故事就到此為止了吧。其實,海城賭場案並沒有到結案的時候,一場更大的風波還在後頭。
現在看來,這個賭場案有很多不同尋常的地方。舉報電話是直接打到省廳的,省廳也是直接長途奔襲,趕到海城,實施抓捕的,整個過程海城、鞍山警方沒有得到絲毫消息。會議
1月26日晚上,也就是智聖賭場被端掉的同時,鞍山市公安局副局長劉剛接到了一個電話,被通知立即去單位參加緊急黨委會。海城是遼寧省鞍山市下屬的縣級市。
遼寧省鞍山市公安局副局長劉剛:當時就意識到可能是出了問題,而且是一個比較大的事。
這個會議正是為智聖賭博窩點被端掉一事所召開的。會議從晚上8點一直持續到凌晨1點。
劉剛:當時我們黨委成員,全體意見一致要嚴肅處理,同時當時黨委會也決定對海城市公安局這個班子進行全面調整。
這個調整對海城市公安局來講,可以說是大換血了,總共有9個人受到了處分。下至當地派出所的所長、副所長,上至海城市公安局治安大隊隊長、副隊長、辦公室主任,直至海城市公安局局長、政委、副局長,9個人全都被免職。在免職的同時,這些人還被處以行政警告、黨內嚴重警告、行政記大過等紀律處分。
全國集中打擊賭博專項行動辦公室綜合組負責人錢熊飛:遼寧處理人員的做法在全國打擊賭博專項行動以來,到目前為止是首例。
在這九個人中間,職位最高的是應該是海城市公安局局長雒榮廣,而且這個人還是海城市的副市長。此人可不一般,年僅35歲就當上了海城的副市長。不過剛上任不到半年就出了智聖賭場這事。現在公安局長一職被免了,作為副市長的他現在只好去分管公安以外的領域了。
鞍山市公安局副局長劉剛:這種處理不足為過,當然我們絕對,你比如說海城市公安局長小雒同志大學本科畢業,年輕幹部,我們也覺得比較可惜,但是感情是感情,紀律是紀律。
查獲一個賭場窩點,卻把市公安局到派出所相關負責人全部進行了免職和處理,夠狠的吧。那麼可能很多人要問了,這個賭場開了好幾年,當地的老百姓都議論紛紛了,當地公安機關幹嘛去呢?難道他們就不知道這個賭博窩點嗎?
管理鬆懈
記者:這兩年多的時間內,你們這個場子一直是營業的嗎?
賭場工作人員:沒有,能營業不到一年半。
記者:大概停過幾次?
賭場工作人員:停的次數挺多得有七、八次。
原來這家賭場早就在當地公安機關備了案,而且曾經被查處過很多次。那麼為什麼這家賭場屢查不掉,為什麼在今年全國禁賭風暴以後它還敢頂風開呢?
賭場工作人員:存在僥倖心理就是說大不了拘留半個月,然後還有罰款。
記者:一般每次罰款罰多少?
賭場總會計:那我不清楚。
記者:你不是會計嗎?
賭場總會計:不走我這的帳直接老闆拿錢,罰多少錢老闆就拿上了。
這位賭場的總會計說,除了老闆本人,沒有其他人知道每次罰了多少錢。不過,她說偶爾罰點款和賭場每天幾萬元的收入比起來就算不了什麼了。否則就不會每次查了以後,場子很快又開了。
鞍山市公安局副局長劉剛:我們覺得他們有失職失查之責,恐怕這個查了賭場這麼多次,只是罰款了事,我還沒聽說哪個判了刑,哪個教養了。這麼多賭博機也都沒有銷毀,這就等於還給它賭場留了土壤和條件,等於讓它鑽了空子,除了有失職失查問題之外,是不是有保護傘的問題,這還在進一步地深入工作,還在深入調查,如果查出了,那麼將移交我們黨紀國法嚴肅處理。
有細心的人可能要問了,這次海城的智聖賭場一案是被嚴肅處理了,誰又能保證沒有第二個、第三個智聖事件會出來呢?幾天後遼寧省出臺了《遼寧省公安廳關於嚴肅查處民警涉毒、涉毒、涉黃、涉黑、涉惡違紀違法行為的五條規定》。那麼,這幾項規定真的能管用嗎?
遼寧省公安廳紀委書記督察長白月先:這五項規定每條都有威攝力,這是很嚴厲的。
五項規定出臺不到一個月,營口市13名民警主動從不允許參與的那些經營場所中退出了。本溪兩名民警吸食搖頭丸被抓,立即被辭退。
遼寧省公安廳紀委書記督察長白月先:將來不管是哪個單位,不管是哪一級的公安領導幹部,只要是違反了五條規定,我們都要按照規定去處罰決不姑息遷就。
公安部:從遼寧省公安廳這個舉措來看,應該說是敢於動真,敢於碰硬,為了嚴肅警紀,它從隊伍的內部抓起,從自身抓起,實際上對今後我們查處這方面的問題,應該說值得借鑒。
就拿第三條來說吧,如果你沒有及時查處轄區內的黃賭毒,而被上級機關查處了,那你這個轄區從派出所所長到公安局長,一律免職。看來遼寧省的這五條規定果真是針針見血,現在,這起案件已經被列為公安部、最高發、最高檢督辦的要案,主犯已經緝拿歸案,正在審理之中。相信不久,案情就會大白於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