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海外記者訪我:趙紫陽逝世沒有引發什麼騷亂,「這件事」就這麼過去了?是的,表面看來這個坎中共算過去了,實質上卻沒有真的過去,而是把又一個「結」系得更緊更死了。中共現在對各種政治、社會、思想事件、問題和矛盾的處理,對民怨民憤的處理,令人想起厚黑學中的鋸箭法:箭桿鋸掉了,箭鋒卻留在肌肉和骨頭裡。這不是僅僅用愚蠢無知可以解釋的,對於中國和自己的病症,他們應該「知了」,只是患了嚴重的暴力依賴症,喪失了糾正罪錯、解決問題的能力耳。
「中國特色的市場經濟」確實為民眾提供了更多的選擇道路和發展機會,驅使大多數人向「錢途」奔馳,從而患上政治冷漠症。但這僅僅是表層的或者一時的現象。所謂的「社會主義初級階段」,實乃比原始資本主義更為惡劣的特權資本主義、強盜資本主義!資源有限慾望無窮,權貴階級的慾望、國家的慾望無窮,他們的胃口在特權的剌激下越來越大。隨著相關資源的耗竭、貧富差距進一步拉大和經濟發展的降速,各種強行掩蓋壓制的巳有的問題、潛在的矛盾將進一步暴露和激化。政治問題作為各種問題的核心,將再也逃脫不了廣大民眾的血紅的眼晴。政治冷漠症,乃怯懦畏懼、敢怒不敢言所致,和政治狂熱症只有一步之遙。
國內黨用知識份子不必說了,大多數都成了言不由衷的偽人馬屁精,便是普通市民在接受採訪時也會發一些擁共言論,有海外記者對此頗為不解乃至憤怒。其實民眾擅長講假話表假態做假事是專制社會的常態,更是中國一大奇觀。他們怎麼說的並不重要,不必認真。機會一來,他們就會脫掉假面具,暴露反共的真面目。薩達姆垮臺前,票選得票率高達百分百,「保衛薩達姆」之類宣誓效忠之聲響徹雲霄。結果呢, 「敵人」一來,軍警民紛然一致作鳥獸散,而且興高彩烈地將老薩的偉人像推翻在地踩上一萬隻腳;蘇共雪崩,廣大「忠誠的共產主義戰士」不但沒有一人站出來 「誓死捍衛」,而且紛紛向曾經的效忠對象吐唾沫甩鼻涕落井下石。
中共的統治合法性早已喪盡,人心早已喪盡。中共垮了,不論得到的是什麼,中國各階層失去的無疑都是鎖鏈。弱勢群體受壓迫最重,對中共的壞,體會最為深刻,當然像久旱盼甘雨一樣盼望著中共垮臺,垮得越早越徹底越好,萬事具備,只欠陳勝吳廣;知識群體和中間階層對中共之惡認識至深,有的則寄望於中共內部出現戈爾巴喬夫或蔣經國式的偉大人物;便是強勢集團中的大多數,在利用中共的同時又何嘗不對這個制度離心離德甚至懷恨在心?老梟認識或結交過不少體制內人,從未幸遇過從道義上認同他們發誓效忠的這個組織的。縱有為之辨護者,也是從現實的、功利的角度維護中共及其中個別「清官型」領導人,而已。
在這個「姦邪高張、賢士無名」的逆淘汰體制中,清官廉吏不但難以升遷缺乏成就感,反而受種種打擊窩囊氣。貪官惡吏也缺乏保障,前途充滿不確定性,隨時可能因官場內鬥或外部意外而被組織犧牲拋棄掉。如一篇《貪官也要退!》網文所寫: 「本質上我們也是在利用共產黨的制度為自己創造財富,我比任何人都知道共產黨要完蛋,甚至任何時候都可能。我得到共產黨好處的同時,我從內心厭惡它,因為它讓我精神緊張,活得不幸福,活得矛盾重重。不貪沒法混,貪了又會被抓住把柄治你。」許多人是趁這艘破船沉沒之前,趁最後機會力爭大撈一把,然後逃離-- --逃離的人群正越來越多、速度越來越快。一個體制內外的人都普遍厭惡憎恨的政權,僅靠暴力和一堆破綻百出的謊言維持,能不風雨飄搖?須知其所倚恃的暴力組織,其中多數人也是特權專制的受壓受害者。使用暴力如使雙刃劍,一不小心就送了自己的命。
中共解不開的死結太多了,只好強力把各種抗爭、騷亂事件壓制下去,把各種危險壓制在萌芽狀態。彷彿「我自巍然不動」,實則抱薪救火、揚湯止沸、掩耳盜鈴、飲鴆止渴。但暴雨不終朝,飄然不終日,暴力效用有時而盡,從四川兩個路人的爭鬥演變成數萬人的大規模鬥爭的事件中,從各地此伏彼起的抗爭、騷亂事件中,可以看出超級高壓政策取得的穩定是多麼虛假脆弱。中國就像一個高壓鍋,巨大的能量正在其中加速積蓄,經濟問題、道德問題、思想問題、金融問題、三農問題、上訪問題…,大大小小種種問題、矛盾都在其中碰撞交錯激盪沸騰著。中共不是設法疏導減壓而是不斷加強壓制力度。防民之口甚於防川,民怨蓄之愈深發之愈烈。
挖肉補瘡,惡瘡將補不勝補。中共表面上勉強趙紫陽葬禮這個「瘡」補了,卻給自己留下了更大的創傷。他們贏得了眼前一時的「穩定」,卻輸掉了更多寶貴的東西,比如人心,比如自救的機會。靈魂已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