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克林賀夫為什麼浮屍海上?』想到的 原題:怕死人的政府才是負責的政府

作者:翟羽佳 發表:2003-05-08 08: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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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應臺在《一個美國人死了》中寫道:

「你聽過『克林賀夫』這個名字嗎?大概沒有。但許多歐美人記得這個名字。三年前,他所搭的一艘游輪被中東暴徒劫持;在劍拔弩張的衝突中,這位上了年紀的美國遊客被槍殺了,屍體丟進了地中海。

在幕後為劫船獻計的是阿巴斯,『巴勒斯坦解放組織』的要員。兩個月前,當阿拉法特在阿爾及爾對世界宣布阿拉伯人的和平新立場時,美國記者尖銳地逼問阿巴斯:『克林賀夫為什麼浮屍海上?』阿巴斯,據說,淡淡一笑,回答:『或許他想游泳吧!』

阿巴斯的『冷血』答覆使美國人熱血沸騰,媒體競相報導他這句『草菅人命』的話。他只說了那一句話嗎?不只,但大多數報紙自然而然就省掉了他緊接著的言論。他反問:『以色列可曾對被他們槍殺的巴勒斯坦人表示難過?美國可曾對格那達的無辜犧牲者表示遺憾?我倒真希望我們犧牲者的名字也能和克林賀夫一樣的出名。你說得出來十個被以色列瓦斯槍打死的巴勒斯坦人名?你說不說得出來十個被以色列士兵殺死的巴勒斯坦孕婦的名字?』」

文章最後說:「記者楞在那裡。他們說不出一個名字來。因為那上百的死者--包括少年、孕婦、嬰兒--都是無名無姓的老百姓;慢著,你說,可是克林賀夫也只是一個尋常百姓。不錯,那要看是誰家的百姓了;克林賀夫是個美國人,他的死,和幾百個巴勒斯坦人的死,不可同日而語。」

「一個美國人的死和幾百巴勒斯坦人的死不可同日而語」,難道就錯了。美國人如此對待自己的國民,非但沒有錯,而且值得我們好好學習。美國人沒有錯,是巴勒斯坦解放組織錯了。錯就錯在巴解組織不僅把別人當人看待,而且把不把自己的人民當人看待。

無論是東方還是西方,文明的核心都是人的問題,對個體生命的態度最能表現一個國家和社會的文明程度。重視每一個具體生命的態度,恰恰體現了西方文明的價值取向,這是東方文明所不具有的。在一個愚昧落後的國家,上至國家主席,下至流浪兒,他們連起碼的尊嚴都沒有,又何況生命呢?即使在二十一世紀,今天這事故,明天那意外,打工者的命運跟大象腳下的螞蟻一樣無奈!如此踐踏生命,我們又有什麼資格取笑「人權高於一切」的美國人?!當幾十個公民偷渡英國被悶死在船艙裡消息傳來,整個歐盟震驚了。他們停止了所有的工作,來討論處理這件事情。對他們而言,不管是中國人還是外國人,死一個人都是爆炸性新聞。幾十條鮮活的生命死在了歐盟,他們有責任。他們為這些死去的生命做了身份鑒別,並通知了家屬。可在他們的祖國,卻連個報導也看不到。

其實,在人權、文明等方面,我們都沒有資格對美國的人權說三道四。在人權方面,我們還做得遠不如人家。同為國民,則待遇天壤之別。在中國,遇到不可抗力的原因,國人死得一錢不值,即獲得賠償,撫恤金也是很低。而在美國則不同了,9.11美國遇難的無辜者,美國政府儘管支付了高額,還擔心國民起訴自己的政府。我們有什麼資格諷刺別人的人權的「虛偽」呢?!

說起巴勒斯坦,我們一直站在弱者的一邊,同情弱者也是本能。可是,近來一想起巴勒斯坦,人們就會跟草菅人命的人體炸彈相聯繫。如果記者要問阿巴斯,以色列百姓為何被害死呢?他可能笑得更開心!面對血腥,一個小國領導人竟能笑得如此開心?我不知道喜從何來?!林語堂說:「我所以反對獨裁者,就因為他們不近人情。因為不近人情者總是不好的。不近人情的宗教不能算是宗教;不近人情的政治是愚笨的政治,不近人情的藝術是惡劣的藝術;而不近人情的生活也就是畜類式的生活。」

統治階級笑得開心的時候,其實是老百姓最不值錢的時候。在死人面前不寒臉的統治者,沒有一個不是獨裁國家的統治者。因為惟有他們,才根本不會顧及民意。他們無視生命,無視人權,鼓勵他人獻身,攛掇他人信仰「惟有犧牲多壯志」,而自己卻剁在幕後。網友彼岸風光說:「人必須活著,生命才有所附麗。人的生命是至高無上的,最可寶貴的。但為什麼,我們總受到一些教育,鼓勵我們去犧牲?----我們為什麼而犧牲?----我苦思苦想,終於只能沉默。」

我們總是把西方侵略看得那麼重,總是把西方列強看得那麼可惡,其實,最可惡的是我們自己。假如沒有西方列強的刺激,國人的精神面貌還不知是什麼樣子;假如沒有西方民主作比較,我們的社會才不會放棄草菅人命的運動呢?我們的人權並不是我們自己完全爭取來的,而是西方列強比較的結果。我們今天,只所以在生殺之時有所節制,是因為西方列強虎視耽耽的緣故。

如果我們政府在鴉片戰爭以後,善待自己的國民,我們的社會肯定也不會是這個樣子。如果每個國家的統治者都會像美國人一樣善待自己國民的生命,那世界上政治的罪惡也就大大地減少。

寬容是社會文明的唯一考驗。但是寬容的人群最為性急,忍耐力強的人群最不見寬容。世界不會饒恕長期存在於文明社會之外的罪惡,不管它文明多麼古老。對於獨裁國家領導人來說,挑戰文明意味著跟清政府一樣加速沒落,自覺把自己溶入國際社會,就跟明治維新的日本一樣迅速地使國家強大起來。「對內鎮壓,嚴重排外」的政府,是沒有希望的政府。阿富汗的塔利班、伊拉克的薩大姆政權的命運就說明瞭這一點。

一個真正地為人民謀福利的政府,是政府官員屈辱,而人民光面;一個可惡的政府,就是自己光面,人民不過是自己光面的籌碼。一個政府也絕不可能是「中庸」的,它要麼為人民穩定,要麼為自己穩定。為人民穩定,政府就要忍辱負重,積極進取。為自己穩定,他們就會欺騙百姓,無視人民生命。以前,我們總是宣傳美國戰爭的弱點,怕死人。現在來看,怕死人的政府才是負責的政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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