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拉瑟的這個採訪立即遭到美國媒體評論家的廣泛批評,認為它有兩方面的缺陷:第一,沒有提出尖銳的問題,等於給了薩達姆這位獨裁者做自我宣傳的機會。第二,缺乏記者的新聞專業能力,沒有在採訪中針對薩達姆回答做進一步的進攻性追問。
我看了CBS網頁上的拉瑟的採訪全文,感到這兩個批評都是成立的。拉瑟的提問,都是事先準備好的,相當溫和,沒有比較尖銳的問題,看來事先就準備好不刺激這位獨裁者。很多提問不僅不想問出真實,而有故意為對方提供宣傳機會的意圖,例如丹-拉瑟問薩達姆,「你在這個重要歷史關頭,最希望美國人民理解什麼呢?」顯然這類問題給了薩達姆一個非常好的機會來做政治宣傳。從巴格達所有電視臺後來都轉播了這個採訪來看,它是令薩達姆非常滿意的,否則在伊拉克官方媒體上是無法播出的。
薩達姆之所以滿意這個採訪,因為從某種意義上說,這是通過美國記者的口,為自己錄製的宣傳節目,因為丹-拉瑟和CBS事先就答應了巴格達的「條件」:對這次電視採訪,要由薩達姆方面的人員錄像、錄音、錄製,編輯好了之後,再交給CBS。等於一切都在薩達姆的控制之下。對於這樣完全不符基本常理和新聞規矩的蠻橫要求,CBS竟為了「收視率」而通盤接受了。
在這個採訪中,薩達姆不僅不承認伊拉克發展生化武器和導彈,連對1991年的波斯灣戰爭,他都否認伊拉克被打敗。他明確對丹-拉瑟說,「我要做一個小小的更正。在1991年,伊拉克軍隊沒有失敗。是我們主動撤離科威特的。……我們在全部戰鬥中損失的裝備還不到10%。我們輸掉了戰鬥,但是沒有被打敗。」
對薩達姆這樣明確地傳播謊言,這位美國大牌記者根本沒有給予有利的反駁和追問。面對這種明顯的撒謊,真正的新聞記者應該追問,不是被打敗,伊拉克軍隊為什麼退出了科威特?更應該追問,為什麼伊拉克軍隊一夜之間佔領了旁邊的一個主權國家,這是不是侵略?
但丹 拉瑟卻把精力放在了一些「偽命題」上,當薩達姆-海珊提出要和美國總統舉行電視辯論時,丹-拉瑟不僅缺乏智力看到這完全是個假命題(因為布希怎麼可能和薩達姆單獨辯論),還一板正經、非常嚴肅地浪費這麼短暫的時間和薩達姆探討起來在哪個場合辯論,怎麼辯論等細節。例如丹 拉瑟問:「你在建議和布希總統在電視上當面辯論嗎?」「這場辯論在哪裡舉行呢?」「你會到聯合國來辯論嗎?」「這怎麼能辦到呢?誰來主持呢?」丹-拉瑟的這種曲意逢迎壯了薩達姆的膽子,他竟然當場任命這位美國電視主播「你來主持」,而更可笑的是,這位以監督權力者為己任的媒體主播,竟戰戰兢兢地回答,「總統先生,我有許多事要做,我恐怕……」連理直氣壯拒絕的勇氣都沒有。而在採訪要結束時,這位大牌主播的問題竟是「你能對我講一點英語嗎?任何話都行?」薩達姆不愧是貨真價實的獨裁者,他斬釘截鐵地回答:「我的語言是阿拉伯語。」
如果丹-拉瑟從來都這麼窩囊,怎麼能當上美國三大電視臺之一的晚間黃金時段的新聞主播?拉瑟先生採訪權力者時從不是都怯場的,他以前在採訪老布希總統時,不僅提問尖銳,而且態度很凶,接近喊叫。但為什麼見到獨裁者,丹-拉瑟的態度就變了呢?
不僅丹-拉瑟這樣,CBS「60分鐘節目」的大牌記者華萊士(Mike Wallace)也是這樣,他幾年前在北京採訪江澤民時,也是不敢提出尖銳問題。但他在採訪美國總統時,卻是凶的了不得。那次電視採訪在美國播出後不久,當時的美國總統克林頓在國際會議上見到江澤民時,笑著對他的「戰略夥伴」說,「華萊士對我們可凶了,可他在你面前,規規矩矩像個小孩子,看得我開心極了!」
華萊士不僅像丹-拉瑟那樣不敢提出尖銳問題,而且也像拉瑟那樣缺乏對被採訪對象國家的基本政治常識。例如江澤民在接受華萊士採訪時辯解說,中國也有民主,「我們是集體領導,政協選舉政治局常委」。且不說中國的人大、政協是任人皆知的「橡皮圖章」,而且按照中共自己的規章,政治局是黨的機構,由中共當代會產生,而不是由這些政協機構選舉。但華萊士不僅沒有反駁江澤民的胡說,還順著這個話題又迎合下去。
專制國家本國的記者迫於高壓無法挑戰獨裁者、讓人民聽到真實的聲音,而民主國家的記者要麼天真幼稚,完全不瞭解專制者的本性,要麼也被獨裁者嚇破了膽。兩者加起來,全世界就沒人敢對獨裁者說真話,這是獨裁者的想法和理性的正常人完全不同的重要原因之一。
(自由亞洲電臺)(文章僅代表作者個人立場和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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