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4歲少女被「以50元的價格賣給了一個50多歲的老頭子」。
* 一個村,就有半數以上女孩遭到「雞頭」的毒手。
* 一名警官說,通過他們多年的觀察,低莊的「雞頭」估計有近千名。
* 「雞頭」氾濫猖狂的原因,歸結為警方某些人的縱容和不作為。
* 在當地很多人眼裡,做「雞頭」就像做廚師、做買賣一樣,是一種平平常常的職業。
* 據說在低莊,當經濟不寬裕時,男人特別是年輕男人已習慣了鼓動妻子或女友出去賣淫,他們並不一定是「雞頭」,但只要能賺回錢,是不是「戴綠帽子」的議論,他們不在乎。
2002年11月中旬,一名讀者向記者報料,透露了一個令人震驚的事實:湖南省漵浦縣有一批被稱作「雞頭」的人,他們拐帶女孩,強姦她們,並強逼她們賣淫。
那位讀者說,幾年前當地一位名叫張希生的老人對「雞頭」現象進行了調查,掌握了大量事實,並帶領一些受害女孩家長進行抗爭。但這些抗爭幾乎沒有任何作用。
幾天後,記者前往張希生老人的家鄉漵浦縣低莊鎮,展開了調查。
在張希生家
漵浦在湘西,從長沙坐車西行,還有近十個小時車程。這是個有文化底蘊的地方:兩千多年前,屈原曾流放於此,並寫下了千古名篇《涉江》。
正是初冬時節,陰雨天氣已綿延了好多天。11月16日,冒著濛濛細雨,在換乘了火車、長途客車、小公共汽車和「慢慢游」(當地對簡易機動車的稱謂)後,又踩著泥濘在鄉間小路上步行了一個多小時,下午七八點,記者終於到了張希生的家---漵浦低莊鎮荊湖村。
一個極為普通的鄉村人家,不尋常的是,堂屋的四壁上貼滿了條幅。一幅狂草格外醒目:「當年保衛一方安,蛀蟲害馬亦膽寒。刀上有鋼草木斷,心中無私天地寬。」張希生的老妻說,這是張平時感嘆時局寫下的明志之言。
在漵浦,張希生是個大大有名的人。村民們對他的評價是:嫉惡如仇,為人熱忱,好打抱不平。更難得的是,他懂政策和法律,所以村民們有事總愛找他。根據張妻的介紹,多年來張希生共協助當地警方破獲了300多起案件。
「晚了,你們來晚了,他現在進監獄了。」張妻說。年中,62歲的張希生在帶領一幫老人到有關部門反映一情況時,因人群中出現過激行為而被抓。9月,張以聚眾衝擊國家機關罪被判7年徒刑。
將擠在門口看熱鬧的孩子們趕走後,張的兒子張妙林小心翼翼地從裡屋找出一個油紙口袋,低聲說:「這就是村民們反映的材料。」
這本包裹得嚴嚴實實的厚厚材料,張希生花了幾個月時間才整理出來,它記錄了該鎮7名被騙外出賣淫少女及其家人的血淚控訴。這本能僥倖保留下來的控訴狀,真實記錄了發生在少女們身上的令人髮指的一幕:
血淚控訴:被騙外出、強姦、被迫賣淫
1998年12月2日。一個令低莊陽興村農家女小蓮(化名)終生難忘的日子。她和同村女孩小翠(化名)、荊湖村的小菊(化名)、月塘村的小梅(化名)---她們的年齡在14至16歲之間---在鄧娟等當地女孩「到外面玩玩」的遊說下,被從家門口帶離開。
後經證實,鄧娟等是受「雞頭」龔海建指示的。鄧娟早年被龔海建帶出去,後來成了「二雞頭」。
第二天,在龔海建等人的帶領下,小蓮等4名女孩被騙到廣西貴港市一家旅社住下。當晚,在夜幕的遮掩下,罪惡上演了。藉助小蓮、小翠等人的回憶,我們得以接近那個血淚斑斑的夜晚:
「我聽到小翠的房間裡傳來噼噼啪啪的打鬥聲和哭聲,起身去看。原來張貽勝(龔海建同夥)摸到小翠的房間,摀住小翠的嘴,要強姦她;小翠不從,掙紮著跑到窗邊,說:「誰敢逼我,我就從樓上跳下去。『張貽勝走過去,噼噼啪啪就是幾個耳光,又兩腳踢在她的小腹上,說:「你覺得老子不好,那你就和張明(龔海建同夥)睡去!』小翠仍然不從,張貽勝將她的鞋脫掉,用鞋打她的嘴,我看見小翠的嘴血沫飛濺,臉一下子就烏青著腫起來。」
---摘自小蓮1999年3月28日控訴材料第12頁
小蓮、小菊、小梅分別遭到龔海建同夥的強姦,小翠倖免。
第二天白天,小翠曾想買刀片割腕自殺,但她沒錢。這天晚上,她最終沒有逃脫厄運:
「張貽勝過來抱我,我一動他就打我耳光。他用一隻手箝住我的手,用一隻腳扣住我的腳……」「我恨死了他們,我說我就是走路也要走回去。可是他們不許,張勇說,『你得接客去,接了客有了錢,你就可以回家去了。』」
---摘自小翠控訴材料第8、20頁
隨後小翠被「以50元的價格賣給了一個50多歲的老頭子」。
4名女孩就這樣在貴港開始了賣淫生涯。在那裡她們遇到了很多來自低莊的女孩。不久,4名女孩中的3名分別被帶到南寧、深圳、北海,在那裡,她們也遇到了很多低莊女孩。
除了這4名女孩外,材料還附帶另外3名女孩的控訴,其中一名女孩是張希生的外侄孫女,她被拐帶強迫賣淫時只有13歲。而另一名13歲女孩小華(化名),在小蓮等4名女孩被帶出後的第二天,被雙井鄉人張某等帶走,在40多天裡接客70餘人,後來患上了嚴重的性病。
在控訴材料的最後,小蓮是這樣結尾的:
「聽老人講,過去有一首歌,說生活好比是黑咕隆咚的苦井,婦女在最底層,看不見太陽,看不見的天,數不盡的日月,數不盡的年。多少年多少代,盼得鐵樹把花開……我在想,鐵樹真的開花了嗎?」
家人:從抗爭到絕望
為了找回女兒,小蓮的家長們曾想求助於警方,他們到低莊鎮中心派出所報了案,卻石沉大海,沒有音訊。
無奈之下,古月瑞(小蓮的父親,化名)、張剛(小翠的父親,化名)等決定自己去找。這時他們已知道女兒是被龔海建一夥帶走的,他們找龔海建的父親要人,哪知龔父哈哈大笑,斜著眼睛,嘴角一撇說:「你們還想報警?我兒帶女已不是一兩回了,你聽說誰來抓過他?再說,低莊這麼多『雞頭』,你又聽說誰被抓過了?」
最後,被逼纏得無法脫身的龔父被迫帶古月瑞等前往貴港。其時小蓮已被帶到桂林賣淫,一直等到晚上6時,古月瑞才看到自己的女兒:她面黃肌瘦,渾身發顫,不敢說話。但他什麼也不敢說,在接女兒走時,他看見一群群「雞頭」「惡狠狠地」盯著他倆,眼神「像要殺人一樣」。
同去的小菊母親則沒有這般「幸運」:「雞頭」並未如約將小菊帶來,傷心絕望之下,她跑到小菊「上班」的旅社門口哭喊起來。但「誰也沒有理她」。
回到低莊後,小蓮整天把自己關在屋子裡,不言不語。她說曾想向當地警方報警,但有一次來了個警察,聽說她只有14歲,便罵「雞頭」:怎麼這麼小的也搞來了?
憤怒之下,古月瑞決心聯合其他幾個家庭,向公安局舉報。但是他們跑了很多次,也沒有結果。後來經人指點,他們找到了張希生。就是從這時起,張希生老人帶著他們走上了漫漫求助路。
1999年初,他們偶然中聽說低莊派出所將一名涉案「雞頭」抓獲,曾非常欣慰,以為正義將得以彰顯,但很快便失望了:這個雞頭不久就被縣公安局放了。
為此,張希生曾帶領古月瑞們找到時任漵浦縣公安局局長的瀋某,張希生大聲質問:為什麼會這樣?瀋局長很尷尬,讓張希生「坐下好好講」,但張希生講到激憤處,把材料往桌上重重一摔,一拍桌子站起來,兩眼直視局長:「這麼小的女孩子……這件事你們有什麼理由不解決?」
惟一的「勝利」是找回了小菊、小梅二人。但為了讓她們回家,她們家人各出了1500塊錢,作為辦案人員的「差旅費」。關於此事,張希生和一名辦案人員有過一段值得玩味的對話:
張問,你們辦案怎麼向受害者伸手要錢?對方答,暫時由他們墊支一下,等抓到罪犯弄到錢,再還他們。張希生又問,按國家規定,你們不是吃公糧的嗎?答,這個規定那個規定算得了什麼數?鎮上說了才算數!
在當地反映情況沒用。當年6月中旬,張希生帶古月瑞們到省城長沙告狀,他將自家的糧食賣了,給了同去的12個人每人100元錢作路費,以致回家後自己都沒有糧食吃了。
四年下來,他們告狀沒有取得任何結果。古月瑞說,「就像一塊石頭丟進水塘裡,泡都不冒一個。」張希生被抓後,他們更是徹底死心了。
低莊有多少「雞頭」?
2002年11月19日,湖南某監獄內,張希生接受記者採訪。
「這些喪盡天良的傢伙,個個都該判死刑。」儘管是在監獄的會客室裡,這個倔強堅毅的老人仍然鬥志昂揚,聲音洪亮,透過鐵欄杆望去,老人的眼神有一種難以言傳的犀利。
低莊到底有多少「雞頭」?
老人說,幾年來,他對低莊每個鄉村都作了細緻入微的調查。他採取在東西南北四個方向抽樣調查的方法進行了統計,結果發現,每個村都有數十個「雞頭」,低莊鎮共有25個村,按最保守的統計,整個低莊差不多有500到800個「雞頭」。
11月23日,記者從漵浦警方得到一個非正式統計的數字,一名警官說,通過他們多年的觀察,低莊的「雞頭」估計有近千名。
「雞頭」的產生,應追溯到1990年代初期。和全國很多地方一樣,那時湖南刮起了一股南下打工潮。一些既無文化又無資金、技術,更不願意吃苦,卻又夢想一夜暴富的人打起了拐賣婦女的主意,但很快他們就發現:組織賣淫來錢更快,這些人就搖身一變,又成了「雞頭」。
「雞頭」在1990年代中期達到鼎盛,一批「雞頭」很快暴富起來。記者在低莊採訪期間,不時聽到類似的「傳說」:誰誰誰當年如何如何、後來收手不幹了、家中資產若乾等,說者口沫橫飛,艷羨之色溢於言表。
「雞頭」組織的內部運作
一名收手的「雞頭」透露,「雞頭」一般是有組織的,而且很多帶黑社會性質。
一個大的「雞頭」組織,內部有嚴密的分工:有「扎地盤」者,負責到一個地方「開闢市場」,交結官吏,尋找靠山,並負責協調和其他「雞頭」組織、黑道幫會的關係,有時還充當打手;有「帶貨者」,負鷦詡蟻緇蛘弒鸕氖裁吹胤階櫓
短网址: 版權所有,任何形式轉載需本站授權許可。 嚴禁建立鏡像網站。
【誠徵榮譽會員】溪流能夠匯成大海,小善可以成就大愛。我們向全球華人誠意徵集萬名榮譽會員:每位榮譽會員每年只需支付一份訂閱費用,成為《看中國》網站的榮譽會員,就可以助力我們突破審查與封鎖,向至少10000位中國大陸同胞奉上獨立真實的關鍵資訊, 在危難時刻向他們發出預警,救他們於大瘟疫與其它社會危難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