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德國人來說，中國好像沒別的城市，就有一個上海似的。上海長，上海短，上海窮，上海闊，上海人講信用，上海人狡猾，電視裡只要介紹中國，就少不了大上海。別看上海政治上保守，但是拆房搭橋修樓綠化，絕不手軟，十年之間，換了人間。把西洋人看得目瞪口呆。開始想點子動上海的腦筋了。看到這裡，我有點害怕了，可別走火入魔啊！
被德國報紙抹黑
11月23日星期六一大早，我走到報攤上想買份報看看，忽然一條套色的大字標題進入眼帘，把我嚇了一大跳，Sex－Shock In Shanghai（在上海的性震盪）。大字標題下面的彩色圖片，是三個性感的金髮女郎站在中國民警的前面矯揉造作。這份報紙《Morgen Post》，對我來說是一份不嚴肅的三流日報，我很少讀，但它售量不低。現在它發出這條駭人聽聞的消息，並寫著：詳見第10、11頁。這太刺激了，當然非買不可。
一回家，我就迫不及待地打開10、11頁，首先蹦出來的是兩張彩色圖片，它們差點使我暈倒。這未免太過分了。標題這樣寫著：「在上海的醜聞：漢堡讓褲子脫下來。」另一小標題是：「漢堡市在中國表演脫衣舞，令觀眾不滿。」看看文章內容，對對圖片，再看看標題，怎麼對也對不起來。沒有那麼嚴重嘛！我立即發現，這完全是該報為了推銷，誇大事實，用的照片全是在電腦上亂拼湊起來的。
文章一開始這樣說，在中國，表面上娼妓禁止，「性」閉口不談，連開個骯髒的色情玩笑都不行。但中國人到漢堡來，喜歡去紅燈區，是眾所周知的。這些事，對漢堡人來說，我們並不去排斥它。文章接著介紹漢堡一個旅遊代表團到上海參加全國最大的旅遊展銷會，他們從紅燈區的Doll House（小寶貝之家），專供男客光臨的地方，挑選了一對脫衣男女在展銷會的一個攤位前跳夏威夷舞，當身上最後的一條圍巾剛要脫落之前，忽然電燈的閘被拉掉了。這就是該文章的主要內容，但文章拉得很長，寫得也相當惡毒，說什麼中國妓女被送去勞動教養，並被上刑等等，最後還把漢堡市文化廳領導成員拉了進去。
事情鬧大了
這一下，事情鬧大了。漢堡市的人從上到下感到臉上無光。用紅燈區的脫衣女郎來為漢堡拉中國遊客，豈不把漢堡形象降到與泰國用色情勾引歐客的同樣地位。尤其是上任才一年的文化廳女廳長荷拉蔻瓦（Horakouwa），她根本與此事無關，卻把她也拉進去了。她惱羞成怒，立即下達命令，今後代表漢堡文化事業出國的人員，事前要把名單報她審批。文化廳負責文化交流的克賴普漢（Claphan）也認為，這樣報導未免太過分了。
我本來也被邀請隨文化代表團一起去上海參加德國主辦的「漢堡之夜」大型晚會，順便參加上海的漢堡旅遊展銷會，但是，事情太多做不完，因而謝絕了。誰知出了這麼一個不愉快的插曲，我一連劃了好幾個十字。代表團終於回來了，對此事紛說不一。大部分人都不在場，好像是這一對男女自作主張，到了脫到最緊要關頭的時候，警察來了，舉辦這個Tabe Dance的德國旅行社經理自己拉了閘，未釀成大事件。上海的主人也不願把此事弄大，就不了了之。
可是，在德國，被報紙一鬧，上海更出名了。目前，在漢堡還有人在追問，到底誰是主使人？是誰把紅燈區脫衣女郎帶到上海去的？漢堡和上海是姐妹城市，搞出這麼一場事，不但漢堡人臉上無光，同時也是對上海主人的不尊敬。何況，這種脫衣桌舞，在漢堡的旅遊展銷會上也決不允許發生。負責漢堡旅遊展銷的商人也都出來解釋，認為自己沒有支持這一脫衣行動。為了把這事澄清，《漢堡晚報》（Abendblatt）和《世界報》（Die Welst）都發表文章介入了。有的批評一些做旅遊生意的人（這裡麵包括華人），從來不考慮影響和後果。明明知道中國官方對這種事情很敏感，但還是頂著干，如果鬧大了，自己的公司可以更出名。這是最好的不出錢的廣告。老百姓看到這消息，反映則不同。一位德國老太太見到我說：「多麼令人尷尬啊！中國是這樣一個講文明的國家，我們德國人把醜帶到上海去了，我真感到丟臉。
樹大招風
上海這棵樹越長越大。自從世界500強和亞太經合組織在上海舉行會議以後，在上海舉辦的國際活動如雨後春筍，連世界男子網球八強都能請得到，可見上海的牛氣了。專欄作家毛尖這樣寫道：這年頭，任何東西只要帶個前綴「第一」、「最」或者「大」，上海都會歡迎的。世界最長的斜拉橋、亞洲最高的環球金融大廈、全球第一條投入商業運營的磁懸浮列車都在建造中。
我最近又聽到小道消息說，上海還準備在某某郊區修建一級方程式世界賽車場地。如是真的，那真是走火入魔了。這種大賽車純粹是為大汽車公司做廣告，也是一種變相的國際賭博，不知有多少冤魂死於這種瘋狂車賽之中，它是最最典型的資產階級大財團的玩藝。如果上海有錢，應多在發展健康文化上投點資，而不要把美國那一套腐朽的東西全搬進來。我們上海還應區別東方和西方。我們有自己的東方文化，西方的那一套你再怎麼學，也永遠學不像。到現在為止，西方的大都會也還沒聽說搞什麼一級方程式飛車賽。
上海啊，上海！樹大招風，世界都在看著你。我並不反對向西方學些優秀的城市規劃和城市管理方法，但你應該發展成為一個有東方特色、盡量多保留中國優秀文化傳統的國際大都市，那才會受到全世界人的景仰和歡迎。如果只想把它變成西方大城市，那只好永遠跟著西方人的屁股後頭走，而且你也學不到家。
（據聯合早報）(12/3/2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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