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灣的總統直接選舉和政權和平交接,其意義怎麼高估都不過分。總結百年來國民黨(可上溯到其前身同盟會)的歷史功過,我認為它至少有三大功勞:一是發動辛亥革命,推翻長達兩千年的帝制;二是領導全國軍民浴血抗戰八年,最終取得百年來抵禦外敵侵略的第一次勝利;三是到在臺灣之後雖幾經周折,終於在世紀之交實現了民主選舉和政權更替。臺灣的總統直選和兩黨更替,讓全世界的中國人都感到由衷的驕傲,也讓大陸的中國人感到莫名的羨慕。過去,對於中國遲遲不能實現民主化,有人持「種族」決定論和「文化」決定論的論調。他們認為,中國人和中國文化本質上與民主制度相互衝突、不能兼容。因此,無論後天怎樣努力,民主都與我們無緣。這一先在的、悲觀的論調,曾經迷惑了不少人,使得大量的民眾喪失了追求民主、實現民主的信心和勇氣。然而,此次臺灣大選以鐵的事實否決了以上說法,證明了中國人不僅有呼喚民主制度的本能和建構民主制度的素質,還具備了享有民主制度的資格。
2000年5月,臺灣的政權從國民黨手中和平移交到民進黨手中,在五千年中國的文明史上堪稱奇蹟。用過去的話來說,李登輝的下臺和陳水遍的上臺,就是「變天了」,就是王朝的更迭,就是血流成河、屍積如山,就是一個皇帝代替另一個皇帝、一個獨裁者戰勝另一個獨裁者。所謂「普天之下,莫非王臣;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所謂「皇帝輪流坐,今日到我家」,所謂「大丈夫當如是也」、「余當取而代之」(劉邦、項羽見秦始皇時的感嘆),每一次的政權更替,其籌碼無一例外的都是百萬計的普通人生命的淪亡。「馬前懸人頭,車後載婦女」、「白骨露於野,千里無雞鳴」,這些詩句純粹是寫實的,並沒有絲毫的誇張。直到最近的一次政權交替,也就是五十年前的國共兩黨之爭,全國規模的、極度血腥和殘酷的戰爭持續了4年之久。內戰中死亡的軍人和平民人數,雖然沒有確切的統計數字,但粗略估計也當在千萬以上。而此次臺灣通過民主制度的建立、通過全民的選舉,沒有流血、沒有死人,一日之間,政權像小孩過家家一樣轉移了。敗者尊重民意,乖乖下臺;勝者秉持公心,並不「宜將剩勇追窮寇」。以相差無幾的百分點敗落的宋楚渝,在獲知失敗的消息後說了一句擲地有聲的話:「不管誰取得了最後的勝利,都是民主的勝利。」從這個意義上去理解這次臺灣選舉的意義,可以說它在中國的歷史上將是劃時代的,它像徵著專制體制的徹底終結和民主制度的初步建構。同時,它更啟示大陸人民:我們也能夠爭取到民主,只要我們付出足夠的耐心、勇氣和韌性,只要我們具備相當的理性、智慧和善意。
臺灣的選舉,固然是弊端多多,這也正說明老丘吉爾所言「民主不過是最不壞的一種制度 」。在選舉中,至少實現了一人一張選票,每個公民都可以行使自己公民的神聖權力。環顧偌大的亞洲,能夠做到這點的地方還寥寥無幾。中國人由奴隸、奴才進化到真正的「人」、真正的現代公民,只有依靠民主制度,舍此別無他法。中國大陸病入膏肓的腐敗現象,要真正「手到病除」、「妙手回春」,也只有選擇走民主之路。梁啟超在一百年前就說過:「中國數千年之腐敗,其禍極於今日,推其大原,皆必自奴隸性來,不除此性,中國萬不能立於世界萬國之林。而自由雲者,正使人知其本性,而不受鉗制於他人,今日非施此藥,萬不能愈此病。」而民主是自由的保障,最後的藥方還是得定格在民主上面。
與臺灣相比,大陸目前連鄉鎮選舉都還沒有全面展開,而僅僅是在某些地區「試點」。即使是在這些「試點」地區,仍然是一個黨在起決定性的作用。政治協商會議主席李瑞環在訪問歐洲的時候,曾經表示推廣鄉鎮選舉也需要幾十年的時間,那麼縣級、市級、省級乃至最高領導的選舉,當然就遙遙無期了。自己政治體制嚴重滯後,卻還振振有辭說別人的選舉「根本就是一個玩笑」,如此睜著眼睛說瞎話,的確很需要十分的勇氣。由此也可以發現,朱鎔基不過是傳統體制內的一個「清官」而已,是一群庸才中的「能吏」,根本不具備大政治家兼容並包的胸襟和審時度勢的氣魄,也沒有曼德拉、哈維爾、金大中、葉利欽等人的現代意識和民主理念。無論在經濟上還是政治上,此岸比彼岸落後了許多,這是客觀的現實。既然標榜「實事求是」,就得老老實實地承認這一現實,然後奮起直追。兩岸的統一不是武力能夠實現的,而是在和平的前提下,共同締造一個真正的「自由民主的中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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