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年輕噶瑪巴心裏有了一個重要的決定,只有他的經師喇嘛尼瑪知道,喇嘛尼瑪瞭解到噶瑪巴已是不走不行了,只是,這個出走計畫只准成功,不准失敗。
喇嘛尼瑪首先想到喇嘛財旺,喇嘛財旺是噶瑪噶舉派的僧人,他在拉薩辦孤兒院、手工學校、還代理巴望仁波切管理乃郎寺,巴望仁波切的轉世便是由這一世噶瑪巴認證而來。有一天,喇嘛尼瑪找了喇嘛財旺,透露「噶瑪巴準備去印度」的訊息,喇嘛尼瑪強調:「這是噶瑪巴本人的意願,噶瑪巴逃亡這件事非常需要你,不得不跟你說,請你考慮。」
安排離境喇嘛密商敲定行程閉關為名掩護逃亡
尼瑪和財旺兩名喇嘛開始安排各項逃亡事宜,但覺得還需要一個助手,他們想到了楚布寺的喇嘛慈成堅才,喇嘛慈成經常遊走各地,對西藏地形極為熟悉。十月間,噶瑪巴把喇嘛慈成找了去,直接對他說:「我決定去印度,你和財旺、尼瑪商量該怎麼走?」慈成喇嘛不敢相信自己聽到這件天大的事,他要求噶瑪巴慎重考慮,因為如果未來計畫失敗,就會釀成很大的風暴。
噶瑪巴心意已決,整個事件對外全部保密,只有尼瑪、財旺、慈成三個喇嘛知道,三人決定在拉薩碰面商討逃亡細節。但談來談去沒有共識,五、六天後三人二度碰面,決定應該先行探路,把地形、路況弄清楚。
三人收集很多條逃亡路線,並且請噶瑪巴算卦,他們決定從西藏上部、也就是藏人俗稱阿里的地方越過邊界到尼泊爾,然後再到印度。
財旺和慈成又找了司機達傑一同探路,他們佯裝是要到尼泊爾做買賣和唸經,達傑什麼都不知道。三人先到薩嘎縣,那裡有一個楚布寺的屬寺,因為到尼泊爾的木斯塘需要通行證,小寺院的喇嘛答應為他們做保人,喇嘛於是先向鄉黨委說明,然後再到禪古軍營取通行證,三人再一起前往木斯塘。
過了雅魯藏布江有禪古、扎加吾兩個軍營,都駐有邊界的邊防部隊,三人在禪古住了一天,主要是為了觀察軍營距離公路有多遠、軍營何時熄燈、以及晚上警戒的情況等。兩個軍營相距約四、五個小時車程,兩人一一拍照,很快就向噶瑪巴回報。
喇嘛尼瑪被噶瑪巴叫了過來,尼瑪認為可以利用閉關的時機逃走,當時噶瑪巴天天對著僧眾講經,噶瑪巴不經意就提到要讓佛教長生、弘揚佛法是每個僧人的責任,人世間無常,像他的年紀雖小,但也有可能會死,現在大家在一起,也許明天以後就會分離等話。
信徒並無法聽出噶瑪巴的話中有話,當時噶瑪巴還賜給每個僧人一百元人民幣,噶瑪巴彷彿在告別。
分身坐鎮大寶法王喬裝夜奔尼瑪唱三天獨腳戲
噶瑪巴每年都會有短時間的閉關,他要求一直在身邊像父母一樣照顧他的老喇嘛朱那一起走。朱那勸噶瑪巴說:「你還是老老實實地待著吧!共產黨把整個西藏都佔了,到處都是軍隊,你還能跑到那裡去?」
老喇嘛覺得自己老了,臨死還要去幹什麼,一路上肯定會拖累大家。但噶瑪巴堅持老喇嘛一起走,他說:「會很順利的,走!走!走。」
喇嘛尼瑪一手策畫以閉關名義逃亡,既然是閉關,就得有人留在那裡應付,裡面還得不時傳出唸經的聲音才行。從一開始喇嘛尼瑪就決定留下來,尼瑪、慈成和財旺三個喇嘛平時就是好朋友,尼瑪說:「你們兩個一定要注意,因為你們和噶瑪巴在一起,至於我,你們根本不要管,沒問題的。」
噶瑪巴對外宣布,從廿七日開始閉關二週,廿八日晚間十點半,喇嘛尼瑪要把楚布寺所有喇嘛都集中到房間看電視,外面門一鎖就通通出不來,這五分鐘的時間噶瑪巴就可以上車離開。
廿八日要走的那一天,楚布寺的司機達傑喇嘛必須負責開車,他雖然曾經一起去探路,但當時並未跟他說真話。當天中午三時左右,喇嘛尼瑪和廚師圖登兩人要達傑把車子開出去轉轉,尼瑪才對達傑說出真正的計畫。達傑知道這種事根本不能猶豫,達傑想,雖然他有很多親戚、朋友在西藏,但這些人最終還是要死別,而噶瑪巴卻是藏人生生世世的上師。
但他很擔心地問尼瑪和圖登:「我們走了,你們怎麼辦?」
有了達傑喇嘛開車後,喇嘛財旺又覺得中途車子可能出問題,整個行動還需要另一名司機,所以財旺決定讓自己的司機才旺札西參加這個計畫。廿八日晚上臨走前,財旺和司機才旺在附近一處叫堆龍德欽縣的赤桑橋上等車,財旺喇嘛這時才問他:「我們此行是要送噶瑪巴到印度,你是男子漢大丈夫,我們得到這個人世,現在人世的價值要體現出來,你決定走還是不走?」
原來財旺只說到西藏上部阿里一帶的,司機才旺札西驚訝地說不出話來,才旺的父母與五個兄弟姐妹都在西藏,這裡是他的家,但他根本無法考慮這些,他很快決定一起走。
廿八日晚上十點半,這個時間被牢牢記在每個人心裏,喇嘛尼瑪和噶瑪巴的廚師圖登聯絡好,廚師圖登特別做了很好吃的麵條,平時僧人會集中在外面巡邏,喇嘛尼瑪把他們集中起來看電視,在寒冷的冬天裡,大家很愉快地吃熱騰騰的面。因為中共裝設了有線電視,每晚十時半左右會有兩個小時的藏語節目,藏人都很喜歡看。
危機四伏閃避共軍一路驚險圍巾遮面掩人耳目
僧人守衛全部離開後,喇嘛慈成拿起石頭扔向二樓以上的閉關處,喇嘛尼瑪立刻探出頭,噶瑪巴已經在房內換好便裝,他戴上墨鏡、圍了一條圍巾包住了半張臉,這是他自八歲被認證為十七世噶瑪巴後,第一次脫下紅色的袈裟。很快地噶瑪巴從閉關的窗戶跳出來,跳到二樓然後進入大房子內,然後下一個台階就進入護法神殿上,從神殿跳下來,就到喇嘛慈成車子等候的地方。噶瑪巴先上了車,老喇嘛朱那尾隨在後。 財旺和另一個司機才旺札西一直在赤桑橋上等著,車子開來後,財旺立刻把食物和物品急急忙忙裝上車,因為巡邏的公安就在附近,車子根本不敢停,走到日喀則時,油快用光了,加滿油後又繼續趕路。到拉孜附近時,天才剛亮,大家還是拚命趕路,一直走到第二天下午都沒有停車。
噶瑪巴逃走後,外界都認為噶瑪巴在閉關中,廚師圖登天天往裡面送飯,尼瑪也天天把飯送進去,因為閉關者不能說話,如果要吃飯或洗臉,都要搖鈴或搖晃類似波浪鼓的小鼓,這些聲音外面都聽得到,所以只要時間一到,喇嘛尼瑪就像唱雙簧似的,自己走出來,把飯送進去。有時會有人請噶瑪巴算卦或開示,尼瑪也會拿進去,然後自己在裡面算卦、求神,出來後就說「噶瑪巴如是說」等,這樣堅持了約三天三夜,因為喇嘛財旺事前曾經告訴喇嘛尼瑪:「只要你能堅持三天三夜不被發現,我們就已經出國界線、離開西藏了。」
車子連夜走到薩嘎一帶,老喇嘛的心一直吊在半空中,他知道中共中央派了軍隊在各地守著,噶瑪巴想走,恐怕沒那麼容易。才旺和達傑兩名司機輪流開車,一路上就在想會不會被逮捕?會不會被開槍打死?
到了禪古軍營時,時間大約是晚上十一點,所有人停車等在那裡,一直等到凌晨一點軍營就寢後才讓車子起動。但為擔心被發覺,一個人在前面帶路,車子熄燈慢慢開。走了兩公里後,突然前面山樑上一個很大的手電筒筒照過來,大家心裏一驚,莫非中共發覺了?噶瑪巴、喇嘛財旺、老喇嘛和司機才旺四人毫不遲疑地棄車便往山上跑,喇嘛慈成和達傑則繼續開車走,當時的計畫是,如果他們二人被抓,喇嘛財旺就帶著噶瑪巴步行前往尼泊爾。
噶瑪巴等四人一路往上爬,那座山很陡,裡面全是碎石,山上到處是懸崖絕璧,必須爬上山頂,繞到山的另一邊然後再下山。山上長滿了荊棘,沒有月亮,也不能照手電筒筒,大家看不清,只有摸黑亂抓,手上抓的全是刺,最後花了四個小時才到山腳,喇嘛慈成後來並沒有看到任何士兵,彼此直到凌晨五點左右才相會,心情是既緊張又高興。
過了禪古軍營,車子又快到第二個扎加吾軍營,那是一個非常空曠的地方,有一條通往尼泊爾間的邊界線,噶瑪巴一行人立即決定加足馬力使勁往前衝。當時天氣非常寒冷,熱開水一倒出來立刻變涼,濕濕的手一摸鐵器會馬上黏著,寒風刺骨令人發疼。但藏人知道,在這樣嚴寒的天氣下,士兵經常無法站崗太久,逃亡藏人才有可能避開檢查。結果沒被發現,噶瑪巴很快就越過邊界線了。
一過尼泊爾、西藏邊界後是一路下坡,一路上有很多冰坎,結果車子竟陷在冰坎中出不來了,一行人沒辦法改為步行前往,直接走到下個村莊去,然後所有人騎馬走了三個多小時才到木斯塘。
途中噶瑪巴一直都是用圍巾包著半張臉,喇嘛財旺向他的朋友解釋說,這個小朋友長期在中國長大,他的願望是出家為僧,所以就把他帶來尼泊爾朝聖,但因為他長期住在中國,不適應所以感冒,才會把半張臉都包住。
馬不停蹄交通工具一換再換強忍疲頓邁開步伐
在木斯塘住一夜後,一行人繼續前進,大家又借馬,往峽谷中的小縣城宗沙壩的地方走去,因為一路下坡,牽馬的時間比騎馬還長,晚上十點左右,大家才坐下來吃飯。當時大家決定改道從聶香逃,因為聶香是旅遊勝地,在那裡可以叫直升機。
這個主意是臨時決定的,要到聶香得往回走開始繞路,那條路非常難走,有時走著發現沒路又得回頭,手電筒筒的電也快用光了,騎在馬上很容易打瞌睡摔下來,大家都已經累得沒有辦法招呼噶瑪巴了,而且噶瑪巴累了以後,腎臟便開始疼,他都強忍著。喇嘛財旺因為有胃病,常常走不動,每次都落在最後面。噶瑪巴經常回過頭來,要他快一點,噶瑪巴開玩笑說:「我們是逃亡者,步伐要邁大一點。」
第二天直升機來了,這種直升機只能坐兩個人,四個人必須分兩次運,噶瑪巴和老喇嘛坐第一批,但本來應該一個小時就回來的,結果一直等到下午三時還未回來,財旺非常驚慌,「是不是讓人抓起來了?」
因為在這之前,喇嘛財旺曾經打國際電話到西藏楚布寺,主要是想知道喇嘛尼瑪是不是已經離開了?電話是直接打到噶瑪巴的寢室的,但接電話的詞且桓瞿吧